现在看来，她也许只是落到了另一位心怀鬼胎的司辰手里……斐莉达缓缓眨了眨眼。这让她更好奇真相了。

夏娃伸出柔软的手臂，将斐莉达半抱在了怀里，朝台阶上方走去。渡鸦趁机飞到了她的左肩上。

“她是个什么呀？”马修问，“起先我还以为她是哪个艺术家的梦呢，但是她又不太像。”

“她不是梦，是个人类。”夏娃回答，“她叫斐莉达。”

“我知道她叫斐莉达。”渡鸦声音嘶哑地说，“但她是怎么个来头？”

“这你要问墨菲斯了。”夏娃漫不经心地说，拖着她迤逦的长裙走向一座城堡。斐莉达在画像里安静地看着她，思索着此时荒诞的一切。

那城堡是就像所有童话作家会想象出的样子，用彩色的砖石搭建而成，规模宏伟，掩映在绿茵中，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粉色的山脉。

那只据说就是哥谭的小石像鬼拍打着自己灰白色的翅膀，飞前飞后，咪咪地叫着。

斐莉达为眼前这超现实的情景感到失语。潜意识里，她的确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何时来过这里。

“这里……也是漫宿吗？”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漫宿？”夏娃低下头，用她勾魂夺魄的温柔眼眸望着她，发出一声动听的嗤笑，“漫宿算什么东西？这里就是梦，小姑娘。”

“可漫宿不就是梦吗？”斐莉达愕然发问。夏娃的发言实在是颠覆了她许多年来的认知……

“斐莉达，好孩子。”夏娃柔声说道，伸手替她抚了抚她已经变成画上笔触的刘海，“你都忘记了……这不怪你。我们去找人。别怕，好宝宝，你是受我保护的。”

倘若斐莉达此刻还能脸红的话，她必定会脸红。她有些慌乱地眨着眼睛，头脑一片混乱，甚至顾不上刨根究底。

夏娃轻车熟路地走进那座城堡内，左看右看，将画像斐莉达放在沙发上，自己端起了一杯加了柠檬片的茶：“墨菲斯还在忙么，马修？”

“我不知道哇。”渡鸦落到沙发靠背上说，“他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我觉得他应该没在忙了吧——”

“你好，夏娃。我不知道我曾经邀请过你进入我的领地。”一个轻忽的男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眼前宴会厅般的场景顷刻变幻，一个肤色苍白的黑衣男子坐在王座上，一手拄着下巴，眼中闪着星光，表情冷漠地看向她们。

他看起来的确配得上那王座……他看起来足够神秘而难以捉摸，符合一位君主的身份。

斐莉达觉得他也很眼熟。这种仿佛曾在梦中相识过的熟悉感让她久违地产生了一丝焦虑——她仍然想不起来任何事。

“哎呀，墨菲斯。”夏娃优雅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从茶水上方看向那说话的男人，“你不看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么？”

石像鬼宝宝摇摇晃晃地从沙发后面转出来，挨在斐莉达旁边，咪咪地叫着，语气焦急。

王座上的苍白男子霍然站了起来，黑色的长袍像星空般波动起来，他大步走向斐莉达，一把将她拿了起来，平举在眼前，和画像中的她对视。

他的语气也产生了一丝波动：“斐莉达·E·莫扎特！终于，你……”

斐莉达在画像里抱起双臂：“我不认识——”

“……你终于死了！”墨菲斯欣喜地说。

“……”斐莉达沉默了几秒钟。

“我觉得我还没有死。”她说。

墨菲斯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困惑的表情。他的手指揉捏着斐莉达的后背（如果她现在有后背的话），把她的画纸都揉皱了几分。

“你怎么还没死？”他困惑地说。

要现在跟斐莉达说她在做梦，她肯定会相信。这里的一切都像她小时候做梦会梦到的情景，每个场景都看似很有逻辑，但每一句对话都让她想回家。

“显而易见。”她冷冷地回答道。

不过好在墨菲斯倒是没有再追问这糟心的话题。他甚至很绅士地把她放了下来，声音低沉地对她道了个歉。

接着，他弯下腰，从腰间的袋子里取出一把沙子，轻柔而耐心地徐徐将沙子吹向斐莉达的方向。随着那些闪闪发光的细沙吹落，斐莉达也逐渐从扁平的画像回归活人的真实，直到她重新感受到自己的重量，落在了那柔软的天鹅绒沙发上。

“欢迎回来，斐莉达。”夏娃抿着茶水含笑说道，“你想要墨菲斯从哪里开始解释？”

“你是谁？”斐莉达抬起头问。

那苍白的黑发男人看起来有些局促地垂下了眼睛。那双闪烁着星辰的眼眸和她对视了几秒钟，斐莉达才重新听到他有些飘忽，质感仿佛提琴低音的回答：“我是墨菲斯……梦的君主。你的遭遇因我而起。”

布鲁斯·韦恩怎么也想不起来走廊尽头的那幅美人画像到底是什么时候挂在那里的了。

那幅画像显然不新了，因为它背后的墙纸已经有些变了颜色；但它也肯定不是一直被人遗忘的古旧画作，因为它和其他那些被管家精心养护的画像一样，表面上没有多少灰尘。

布鲁斯抬起头，眯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端详着那幅半身画像。

画像上的褐发女子有着琥珀般的眼眸，姿态闲适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头戴黑帽，身穿黑裙，脖颈上挂着一串仿佛溅满鲜血的珍珠。她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皮肤上的痣在笔触下也清晰可见，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画中的她真的活着，甚至还在呼吸。

他望着这幅美丽的画像，不知为何产生了落泪的冲动。

布鲁斯看了一眼时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转过身，敲响了卧室的门。

“我醒着，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困倦地回答，“请进。”

布鲁斯推门走进去，看到他的管家正在满脸疲惫地穿着衣服。阿尔弗雷德一边掀开被子，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少爷？”

“无事发生。”布鲁斯忍着良心的疼痛说，“只是我觉得还没到你就寝的时间点。另外，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阿尔弗雷德，是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挂上了走廊尽头的那幅画吗？”

“什么画？”阿尔弗雷德一边套上拖鞋，一边困惑地抬起头说。

“那幅穿着黑色衣裙的美人肖像。”布鲁斯说，“走廊尽头，挂在我曾曾曾祖父旁边那幅。”

“美人肖像？”老人闻言更困惑了，他站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也许我见过，但我确实没有很深的印象……”

阿尔弗雷德举着蜡烛，跟着布鲁斯走到那个据说悬挂着美人肖像的走廊拐角，然后主仆二人齐齐对着那幅头戴军帽、身披斗篷、脖颈上围着沾血绶带的英雄画像沉默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大流士·韦恩，您的第三代先祖。”管家干巴巴地说，“他的画像至少在这挂了一百年了吧。恕我直言，你是否在昨夜的战斗中受到了稻草人的……”

“我就算疯了也不可能把军帽看成女士宽檐礼帽。”布鲁斯死死地瞪着他的第三代先祖，“我发誓我曾看到一幅年轻女孩的画像挂在这里。我要去调取监控……”

监控画面显示，布鲁斯·韦恩独自站在深夜的走廊中，对着他那位冲锋陷阵的英雄先祖的画像痴痴出神了半小时左右，神态专注而悲伤，眼中满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眷恋。

管家不由得沉默了十几秒，方才重新开口。

“我觉得一天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你来说还是太少了，布鲁斯少爷。”管家严肃地说，“我们会查清画像之谜的……但我建议您现在还是去再睡一觉。”

“……”布鲁斯转过头，“那里真的有一幅画像，阿尔弗雷德。”

“我知道，我相信您。”阿尔弗雷德耐心地哄劝道，“快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