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成为蝙蝠。”档案里简洁地写道，没有提及梦中的林地、黑暗的林中之井和出现在林地中的那一团属于斐莉达的光芒，以及他醒来后快速复苏的伤口。

在这个世界中，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蝙蝠侠皱起了眉头。

那之后的事情与他的记忆也大相径庭。他看着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在黑暗中单打独斗，但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在无可避免地滑入深渊。

他遇到了小丑，那个疯子第一次登场就杀死了十二个无名的流浪汉，接着又在三天里策划了五起恐怖袭击；猫女不断地策划偷盗大案，从博物馆里的画作偷到法尔科内保险柜里的珠宝；毒藤女用一个吻控制了布鲁斯·韦恩整整三个月，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同意让哥谭银行给法尔科内洗了一笔金额达到三个亿的脏钱，名声扫地，甚至被哈维一纸诉状送上了法庭；企鹅人在港口公然和法尔科内家族火并，死伤无数；谜语人想要和他玩一场解谜游戏，放出洪水淹没了整个哥谭；法尔科内的亲儿子自称“节日杀手”大开杀戒，足足一年多时间里，没人发现真相；哈维没有控制住内心的黑暗，变成了自称“双面人”的超级反派……

他看到了这个蝙蝠侠内心的迷茫。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他像是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职责永远不能停止，也似乎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曙光。蝙蝠侠看到了档案中，他语气疲惫地写下：“我问戈登，是不是我的存在吸引来了哥谭的这些疯狂之人……我才是一切的起因？”

蝙蝠侠知道答案并非如此。他们之间经历迥异的原因明显只有一个：斐莉达。

但他怎么也无法在档案里找到与她有关的信息。档案里记下了很多人，甚至还配了许多照片，他看到这个阿尔弗雷德也会戴着老花镜替他缝补万能腰带，莱斯利医生对着镜头微笑，迪克在马戏团里欢声大笑着飞向天空。他看到自己在一年多后才遇到杰森……也看到了那孩子的死。还有那之后遇到的许多人，蝙蝠女孩、搅局者、红罗宾、蝙蝠女侠、死亡天使，他甚至还有一个亲生的孩子……

但这份档案里没有斐莉达。她不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队友，也不是他的敌人。

可是……为什么呢？

蝙蝠侠不信邪般，反复在档案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他知道斐莉达在这个世界里存在过，他不相信那些都是偶然。

这份档案不是他的日记，他无法找到具体的日期，只能从事件中穿插的剪报中推断大致的时间。

最后，他终于在某篇案件记录里看到了潦草的一笔：“……我在某次事故后，意识到了我的力量太过弱小，于是被诱惑寻求更强大的力量……以一种完全错误的方式。我度过了相当黑暗混沌的半年，直到我意识到我已经陷得太深。她不会想看到这样的我……我尽力补救了我犯下的错误。我自此之后明白了耐心胜于蛮力的道理。”

“戈登局长告知了我事情的后续，告诉我这是我的又一次胜利，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我还是会回忆起她。我赖以生存的阴影，此时冰冷彻骨。”

蝙蝠侠关掉了那份档案。

迪克对着被他一通电话叫回来的兄弟们讲完了蝙蝠侠在失踪又返回之后表现出的细微异常。

红头罩对此不屑一顾，但达米安听完之后就忍不住往蝙蝠洞跑，他们一路跟在后面，还在嘀嘀咕咕。

“我真的从没从布鲁斯那里听过这个人。”提姆一边摘他的多米诺面具一边说，“阿尔弗雷德也不记得吗？”

“我去问了他，他说他本来没多少印象，实在是过去太久了……”迪克皱着眉头，“但是他后来想起来了，那是个年轻女孩，曾经和莱斯利关系很好……不过阿福也不记得更多了。”

“我就回来看看。”杰森在他的红头罩下方冷哼一声，“没事的话我马上就走。”

“杰森，你知道阿福一直想让你留下吃晚饭。”迪克无奈地说，“家里的每个人都欢迎你。”

“我看未必。”杰森阴郁地回答。但他还是和他们一起进了蝙蝠洞里。

达米安三两下跳过台阶，跑到了他父亲身后——然后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向计算机屏幕上的影像。

那录像的画质不怎么样，光线昏暗，只能看出似乎是在一间办公室里，有人正在说话，身形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迪克倒是认了出来，这是蝙蝠战衣上自带的记录装置拷贝下的画面，只是大概已经年代久远，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要翻出这个来。

“父亲！”达米安走到蝙蝠侠身边，大声说道，“格雷森说你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你在看什么？”

蝙蝠侠戴着他的头盔坐在计算机前，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达米安无端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几分复杂的意味，那感觉登时有些惹恼了他：“你在去调查那个迷宫的时候根本没跟我提过这事——你宁可跟格雷森说！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唯一有资格的罗宾不是吗？”

达米安身后顿时传来一片起伏的咳嗽声。红头罩的声音分外响亮，他阴阳怪气地模仿道：“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托德！”达米安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对红头罩怒目而视，“看看是哪条流浪狗又在蠢蠢欲动了——”

“哦，你闭嘴吧，小矬子，你看你爸都不想理你——”

“你爸倒是很想理你，只可惜他早死了——”

“那说明上帝给我俩安排的父母都挺不行啊，你说是吧——”

听着身后一片鸡飞狗跳，蝙蝠侠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真的很好奇，在这个世界里连个固定的恋爱对象都没有的蝙蝠侠本人，到底是怎么处理这混乱的家庭关系的。

……而且他虽然没有恋爱对象，却还有个活蹦乱跳的亲生儿子。真是见鬼了。

“要留在这里就保持安静，达米安。”蝙蝠侠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你，杰森。”

“你到底在搞什么？”红头罩呛道。

“等我结束再提问。”蝙蝠侠回答。达米安和杰森同时“嘁”了一声，各自去拖了把椅子，坐得离对方远远的。迪克和提姆在蝙蝠侠身后互相挤眉弄眼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计算机上的录像正放到画面变动的时候，一个男声远远地说：“我们的专家确实有一些结论……你还是问莫扎特吧，虽然她还年轻，但是之前就已经有了三年独立研究经验，这次的测序就是她完成的。”

“谢谢，西蒙教授。”詹姆斯·戈登的声音说，“能麻烦您把那位研究员叫过来吗？我想单独和她聊聊。”

“当然，当然。”那个叫西蒙的人笑道，画面中，他的头似乎隐晦地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她一会就过来。”

西蒙教授离开房间，戈登走到窗边，拿出一把烟斗，把烟丝往烟斗深处捅了捅。他点着了它，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一会是你直接问她问题还是让我代问？事先说明，我不懂那些什么生物和医学的名词……”

画面微微晃动了一下，下一秒，蝙蝠侠就出现在了戈登身边。他平铺直叙道：“这个西蒙有问题。”

“为什么？”戈登一愣，“你查出了什么？”

“没有。直觉。”画面里的蝙蝠侠说，“哥谭警局和哥谭大学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很久，你这次委托给研究所的检测却被他安排给一个实习医师来做。这只能说明要么他是在敷衍了事，要么他手下无人可用，无论哪个都不太正常。”

“也许那姑娘真是个医学天才呢？”戈登吧嗒抽了口烟斗，随口说道。

“我很难想象一个不是本地人的天才会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来哥谭定居。”蝙蝠侠平静地说。

戈登被他的辛辣观点呛得微微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真有道理。但现在西蒙有什么问题先放在一边，我们还是得查出那几个倒霉蛋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