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相信历史，不再相信存在，也不再相信……人类的英雄主义。

斐莉达曾经无数次想过，假如司辰从不曾存在，诸神只能诞生于人类的幻想和神话传说之中，如今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它会变得更有序，更美好，更……充满希望吗？

但这幻想在世界的真相面前毫无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只是力量而已。

于是，那时候的斐莉达做出了她的决定：向上升去。凡人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不足以让她看到更多风景。如果无法摆脱死亡后重来的命运，那就干脆摆脱死亡本身。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解法：也许让她厌倦的不是不能得到安息，而是一次次在已知的时间里重复。当她的生命本质有了不同……这份半是恩赐，半是诅咒的命运也许可以到此为止。

于是她就那么做了。投身于无形之术，和时代浪潮之下零星的那些幸运或者不幸的学徒一样，只是她真的有十世人生可以消耗在这件事上。

最后，大功业终于完成，祭品献上，世界表皮上无形的门在力量的涌动之下无声打开。斐莉达抛弃了旧有的肉身，跨入漫宿，接着向上飞升——然后，那扇门拒绝了她，她落回人世间，茍延残喘，失去性命。

她于是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有时候，她点起灯，献上数百条无辜的灵魂；有时候，她跳起舞蹈，把自己的舞步编进世界的心跳。每一次，漫宿都向她敞开；每一次，最终那扇门都会拒绝她。

最后，七重历史之上，生活在漫宿的司辰们亲身前来，盘桓云集，那力量的震颤令整个漫宿为之颤抖。所有有记忆的漫宿生物都记得那一天……在那一天，一个凡人惊动了几乎所有现存的、被允许进入漫宿的司辰。

哪怕是在诸神之中互相憎恶的那些也没有彼此攻击，而是沉默地注视着她，一如他们在漫宿的中心聚点处，平静地讨论如何裁定世界的历史。

司辰们没有开口，但祂们又都对她说话了。人类的语言无法准确地描述司辰们话语的含义，但那份含义又很明确，她一字不落，完全理解。

“总有一扇门会为你开启。”双角利斧向她许诺，“但不是这一扇。也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将继续。”一个老妇人用眼神说道，“在历史消逝之前永不停歇。”

于是，斐莉达明白了：无论司辰们是不能还是不愿干涉，循环依旧是她的宿命之中不可动摇的一部分。

在斐莉达的灵魂因直视了诸神而濒死的战栗之中，司辰们对她做出了许诺：她可以得到祂们力量的庇护，可以在漫宿中的大部分地方穿行，但她永远、永远不能进入漫宿飞升。

斐莉达知道凭借她自己大概是永远无法揣测出司辰们在做出许诺时究竟做了哪些考虑。但那之后，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祂们做出这个许诺的初衷是处于厌恶还是怜悯，在之后的无尽时间里，祂们不得不把这种忌惮表现成宠爱。

“所以……”斐莉达放下手中的牙齿，向上抬起眼睛，看向虚空中某个点，轻柔地说，“历史的破绽……就在哥谭吗？”

“老天.”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风尘仆仆地提着行李箱走到了一扇古旧破损的建筑物门口，抬起头看着它那爬满青苔和蜘蛛网的门面，“只有哥谭会这样吧。”

他走进建筑物内——它的内部竟然比外表看起来更破烂一些，墙皮大块脱落，霉点布满了墙纸，一些乱糟糟的便利贴和地图钉在墙纸上。

“卢克警长？很高兴见到您，我是康斯坦丁，中尉。我……”一个头发糟乱的高个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长风衣，在办公室内朝他扬起笑容。卢克甚至注意到他的胸口挂着一个照妖镜一样的东西。

“这是个玩笑么？”被称为卢克警长的来访者把行李箱换了只手拿，看着破烂不堪的老旧房间，满脸疲惫地说。

“不是玩笑，队长。”那个吊儿郎当的金发男人抬起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欢迎来到十三区，哥谭警局复杂案件特遣队。嘿，我想你肯定听过，有人管咱们叫夜游神。”

卢克的手被那人不由分说地握住，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我在这里苦熬了几个月了，谢天谢地他们终于&！%@的派人过来了，不然我就……”那胡子拉碴的金发男人还在说。

“呃，听着……”卢克加强了手劲，打断了那个邋遢男子滔滔不绝的抱怨，“我是内务部的，康斯坦丁。我知道戈登局长设立了这个地方，出于某些私人的目的……并且给了你自主支配的预算。局里似乎没人知道这些见鬼的‘复杂案件’指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金发男子的表情变得僵硬了一瞬间，他又扬起了笑容，想要开口。然而卢克又一次打断了他：“戈登派了两个警员到你手下，你还雇了两个顾问，对吗？而你的业绩——迄今为止连一个人（他在这词上用了一个重音）都没逮捕过，一个都没有。更别说你那些不明所以的报告。”

“我那些不明所以的——”

“我听到一些传言，说你们在进行一些怪力乱神之事的调查。这太扯淡了。我认为你们肯定是在做假账。”卢克沉下脸，顺手拿起康斯坦丁方才攥在手中的纸张，“我现在要问你的问题是：”

“你们这些人到底在鼓捣什么？”卢克抱起手臂，“而且——你雇佣的那些人呢？”

“呃。好吧，就像您听到的一样，我们就是在哥谭处理……灵异事件的人。”康斯坦丁干巴巴地说，领着卢克走向一扇靠里的门，“也许我应该为您介绍一下我的小队。这就是您刚提到的两位顾问。”

“康斯坦丁中尉，我来这里是例行公事。我会跟你们一起呆个几天，完成我的报告。”卢克冷淡地回答，“之后我会让你们关门大吉。”

“这位是戈特洛布·雅宁斯医生，我们的法医。”康斯坦丁介绍道。

一个戴着圆形眼镜、满脸络腮胡、神态说不上是傲慢还是阴郁的医生正埋头于手中的文字，头也不抬地回答：“嗯，很荣幸。”

“这位是罗吉耶女士，处理……呃，这类事的专家……”

一个修女冷淡地回答：“您好。”

卢克皱起眉，指向一个被摆在地上的陶俑一样的古怪人偶，问道：“这玩意儿又是什么东西？”

“哦，这位是犯罪巷的一位冷血杀手。”那位雅宁斯医生颇有兴味地回答道，“或者说……是他的残骸。科里根警探把它带回来的。”

“你是说……这玩意以前是个人？”警长抱起手臂说道。他打量着那个连脸都没有的丑陋小东西，谨慎地没有靠近。

“对啊。”约翰·康斯坦丁回过头，朝他咧嘴一笑，“仔细听，还能听到心跳呢，警长。”

“我要看看你们这里保存下来的档案。”卢克转过身说。

“乐意效劳。真相就在这里。”罗吉耶女士冷淡地对他指了指不远处正摊开着一大堆文件的桌面，“我们没什么好隐藏的，只是你们这些人拒绝相信你们所看到的东西。从这方面讲……我宁愿你是防剿局那边派来的。”

“什么防剿局？”卢克说，“我从没听过这种机构。”

“警长，他们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康斯坦丁自来熟地勾上他的肩膀，没心没肺般笑道，“不过我们马上就要来活了——跟咱们一起吧。瞧瞧我们平日里都在跟什么打交道。然后我会跟你分享一下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司辰们到底为什么格外垂青小斐，真相大揭露！

可能是康斯坦丁混得最好的一集（？）

当然，想想也知道，会是咯噔局长找的渣康吗（。）惊爆，办案处背后的秘密合作对象其实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