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擦去了她额头上的汗水，愉快地宣布：“是我赢了。”

斐莉达定定地凝视着他。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忍不住也弯起眼睛笑了。这不是她战意正酣时面对强敌燃起的笑容，而是属于她自己的，她一贯的那种甜蜜而诱人犯错的微笑。

“对，你赢了。”她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看向他时目光专注，语气轻柔，“正如武力之秘所说……狡诈、力气与痛苦乃胜利的三大根基。你注定会取得胜利，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是吗？”布鲁斯轻笑着回答，“我觉得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我洗耳恭听。”斐莉达眨了眨眼。

布鲁斯注视着她，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斐莉达大概并不觉得这是种冒犯，她轻轻“唔”了一声，就懒懒地环住他的脖颈，慷慨地给他以回应。

“这可不是答案，蝙蝠侠先生……”她有些模糊地嘀咕道，“不过……我可以接受。”

蝙蝠侠经历的最后一课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隐士松田师范教给他的。那位老者的话语至今言犹在耳：“你必须比他人更优秀。亲密是弱点，那意味着平凡，而平凡意味着死亡。爱会腐蚀你的原则，会令你变得盲目。不要相信任何人或任何事，只有那样，你才是一名真正的武士。”

那位老师认为“心中有了爱，也就有了弱点。”布鲁斯部分认同他的观点。爱是弱点，但也能让人无坚不摧。

布鲁斯·韦恩对此并不贪心。他不是被命运钟爱的人，也从未想过要拥有亲密。他在冰天雪地的苦修之中学会了摒弃感情，学会了让自己变成一个全无弱点的战士。

但在今晚，他愿意相信爱是人类唯一的弱点。如果真是这样，那斐莉达大概也……有那么一点爱他。

有那么一点就很好。

阿蝙：学会了摒弃感情，但是恋爱脑（？）

蝙：小斐心疼我，她心里有我，我哭死！

（打喷嚏）（洗脸）（吸鼻子）（露出健康的笑容）

嘟！我嘟！！！

第98章

“本可以让阿尔弗雷德来的。”布鲁斯伸开双臂，看着斐莉达有条不紊地给他装上臂甲，有些不自然地说。

斐莉达露出微笑，接着用力一拉革带，把蝙蝠侠的后半句话勒得直接消失了。蝙蝠侠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斐莉达不想让他身涉险境而感到高兴。

他可不习惯被放到被保护者的位置上……但他自认为这个决定完全是出于理性：且不提他是否更有潜伏和作为侦探调查的经验，光是眼前这套繁琐沉重的利爪装束，他的体型明显就更适合穿上它。

“比你的蝙蝠装难穿多了，对吧？”斐莉达举起一块沉重的胸甲，装在了布鲁斯的胸前，侧过头看了看。

“它的设计极其繁琐和效率低下，小斐。考虑到它的历史，这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布鲁斯半闭着眼睛，任由斐莉达把那套已经出现了一些破损的铠甲和装束往他身上组装，“这套服装应该有三百多年历史了。”

这不是一套符合现代服装设计理念的服装。它的猫头鹰元素体现在多个方面，包括毫无用处的羽毛形腰部下摆，四肢每个关节处的鸟羽状装饰，脖颈处仿照猫头鹰脖颈的放射状羽形铠，以及一袭仿佛古典戏剧里的披风。

这些元素对一个刺客而言过于冗余——但蝙蝠侠能够理解这种设计理念背后的动机：设计者希望受害者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也依然会受尽恐惧的折磨。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厌恶。罪犯是一群软弱而恐惧的卑劣之徒，他的蝙蝠装正是为给那些罪犯带去恐惧而设计出来的。但猫头鹰法庭的刺客们同样有种把自己装扮成夜行生物的需要，其目的却是为了攫取这座城市的权力。

“我想不止如此。据纽豪斯所说，退役的利爪在沉睡时会被剥夺所有装束和武器。”斐莉达皱着眉，伸手把一根设计成能存放五把利刃的革带绕过他的胸口，“而当他们被唤醒的时候，法庭成员会亲手给他们穿戴上装备，我觉得这是一种赐予荣耀的暗示……这些装备被设计成了必须他人辅助才能穿上的形式，我猜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所以你才要亲手给我穿戴上这些？”蝙蝠侠挑起眉说，“猫头鹰法庭内部可能会相当欢迎你这样的人才。”

“你讲冷笑话的本领有所进步，蝙蝠。”斐莉达十分配合地弯起眼睛，将一把把刻着猫头鹰徽记的利刃插进他胸前的革带中，“不过我想，法庭不会接纳我的……我大概不是很符合他们的用人标准。”

“哪方面不符合？”蝙蝠侠注视着她，尽量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得像随时有人在准备牺牲，“良心？”

“我没有在哥谭流传数代的古老姓氏。没有古老的宅邸、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声名。”斐莉达笑眯眯地回答，“偏偏我看起来又足够聪明，这就让我变成了在哥谭最危险、最值得被除掉的那种人之一……”

“听起来韦恩家族祖上恐怕会和法庭打过交道。”布鲁斯干巴巴地说，“说实在的，斐莉达，如果不是那个伊法连·纽豪斯在历史上确有其人，我会认为法庭只是某些人精心编织的谎言，想让我们知道哥谭的罪恶是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的。”

斐莉达没有笑。她只是点点头：“等你出发，我会好好替你查一查韦恩家族祖上的历史的。实际上，科波特已经回到他家的祖坟里去找科波特家族的历史了……”

“见鬼的四大家族。据我所知，哥谭曾经辉煌的几大家族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衰落——哪怕是韦恩，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个继承人了。”蝙蝠侠很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脖颈，“让我想想，你打算怎么调查凯恩家族和埃利奥特家族？”

“我昨晚已经拿到了你舅舅菲利普·凯恩的探视许可。”斐莉达把最后一把利刃固定好，“希望他知道足够多东西……不然我就得去拜访你的另一个舅舅，雅各布布·凯恩上校了。我觉得他可不会高兴看到一个莫名出现的女人向他无礼地询问他家族的秘密历史——自从他的女儿被西点军校开除，他的兄弟被指控入狱之后，我想凯恩上校应该会无比讨厌别人打探他的家族姓氏。”

“我就不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蝙蝠侠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撞上了金属利刃的手臂，“埃利奥特呢？汤米是我的朋友——我小时候的朋友。他也是埃利奥特家族的最后一个人了。”

“别说得好像我想让人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一样，布鲁斯。你这位朋友在瑞士行医已经好几年了。”斐莉达拿起利爪套装的最后一件装备，也就是那个能立马让人联想到猫头鹰头部的头盔，“不过……猫女已经去了埃利奥特家族老宅，大概在你到达猫头鹰们的秘密集会地点的时候，我们就能得出结论了。”

“真是完美的计划。”蝙蝠侠戴上那个头盔，从那两片圆形的目镜后方看着斐莉达的脸，“有时候我会暗自庆幸你和我是站在一边的，小斐。”

斐莉达朝他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让蝙蝠侠想起了他那个毫无逻辑的梦，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怪异暗示。

“猫头鹰法庭向你问好。”蝙蝠侠垂下眼睛，用伊法连·纽豪斯的声线自言自语说道。

“真是完美的模仿，布鲁斯。”斐莉达说，“根据纽豪斯的记忆，通常同一时间只会有一个利爪活动。如果这个利爪遭遇了失败，会被强制休眠——服下法庭调配的某种特殊的药水，进入沉睡。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我明白。”装扮成利爪的蝙蝠侠在面具后说，“一等‘休眠仪式’结束，我就尽快回来。我会弄清楚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的……”

哥谭公众图书馆。

“诺克提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手提箱，在某个人迹罕至的书架旁边小声说道。书架缓缓移动开来，露出内部的一小块圆形的地面，地面上，一个金属猫头鹰图案沉默地展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