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他床铺边，八重野春海撩起他的睡裤看了眼扭伤的脚腕，其实已经看不出来有伤了，当时可是肿得和猪蹄有的一拼。

“喷药了吗？”她问，及川彻摇头之后，八重野春海从桌子上把喷雾拿到手里。

本来是伤膏和喷雾搭配使用，不过及川彻之前肿得厉害，撕伤膏会嚎叫得和杀猪一样，所以就只用喷雾了。

冰凉的喷雾吐出细密的水珠，房间里一下子就又充满了浓浓的药味。

“像火烧一样，”及川彻残志坚地爬起来，看了一眼自己喷药之后湿哒哒的腿，表达了自己的使用观感，“唉，天妒英才，让及川大人遭此一劫。”

八重野春海把喷雾放回原位，吐槽道：“你过几天就能正常走动了吧？只是不能剧烈运动而已，别说得好像瘫痪了一样。”

“小海，你不懂……”及川彻扯过旁边的被子，咬着被角假哭，“不能动弹的日子太苦了，这和把我截肢有什么区别？！”

“有，”八重野春海抽了抽嘴角，毫不留情地说，“如果你没有下半身，我会毫不犹豫地甩了你，庆幸你只是扭伤吧。”

“！！！小海漂亮的嘴巴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冷酷像刀子的话！”

及川彻翻过身，迅速爬到床尾，拽住八重野春海的衣角，试图发挥自己的作用，“哪怕下半身用不了，及川大人还有手和嘴可以用啊，小海还没有体验我的、唔唔唔。”

八重野春海转过身，直接把果切怼进了及川彻的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她恼羞成怒，“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及川彻咬着嘴里的蜜瓜，小声嘟囔：“真的不想试试吗小海？我练了很久的诶。”

额头的青筋狂跳，八重野春海拽起一旁的被子，直接把他埋了进去，“去死吧！！！”

他再不康复，八重野春海怕是要和他一起发疯了。

这个糟糕的话题结束了，及川彻裹在被子里，吃着八重野春海喂给他的苹果。

笔记本计算机那里重新开始循环播放排球赛，他忽然说：“小海，你看，那个就是我小时候的偶像，何塞·布兰科。”

“……哦。”八重野春海扫了一圈，没认出谁是谁，不过屏幕上面有着队伍和比分作为提示，“阿根廷的？”

“嗯，不过他现在来日本V联盟立花Red Falcons当教练了，合宿那阵子，我去找他了来着。”

八重野春海听不懂，于是又叉了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及川彻“嗷呜”一口咬走，含糊地继续说：“我啊，打算明年毕业就出国，说实话感觉阿根廷国家男子排球队的风格很适合我呢。”

手里的叉子一抖，砸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刚刚说什么？”八重野春海愣愣地抬头看向他。

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极具冲击力的那个词，“什么……叫出国？”

开胃菜来咯。

春海：要和他天天见。

及川：我要出国咯~

第51章

Chapter 51

“就是……”及川彻咀嚼的动作没停，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抛出了怎样杀伤力的话，“出国啊，毕业之后也不打算考大学来着，如果要做计划的话，对我来说肯定就是继续打排球。”

他脸上的表情就和讨论吃什么饭一样稀松平常，恍惚间让八重野春海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

“决定好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

八重野春海转过身，把空掉的果盘连同叉子放回桌面上，这样的动作能让她稍微清醒一点。

她没有去看及川彻的脸，只是盯着果盘上残余的汁水，问：“……去哪里想好了吗？”

“说实话，想去阿根廷。”及川彻抬手指了指计算机，“和偶像聊了很多，对他描述的阿根廷蛮向往的，也和他约定了毕业之后再去找他进修排球。”

这不是……计划得很全面了吗？

八重野春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视线挪到计算机屏幕上，依旧没有认出来那位“何塞·布兰卡”——

及川彻向往的人，八重野春海不认识；及川彻想去的大洋彼岸，是八重野春海未知的领域。

毕竟阿根廷球队是他偶像的前东家，他一定关注了很多年。

“怎么想的要……出国？”她艰难地把那组词吐出口。

“小海知道的吧，毕竟我从很久之前就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我的极限不在这里，我将要去的远方也不是日本范围内的某个县，是更大的世界舞台才对。”

【对我来说‘更远的地方’是更大的舞台，或许是全国，或许是世界，才不会局限于宫城县内呢。】

【把我的排球传出去，把属于及川彻的步伐迈出去，就像国王征战一样，一步一步地把整个世界踩在脚底下。】

极限、和远方。

这个话题仿佛一把冰凉的回旋镖，狠狠扎进了八重野春海的心脏，在里面搅动。

在许多年前，她为他怦然心动的那个瞬间，原来也只不过是他坚定地选择远方的表述。

八重野春海的极限停在初等部三年级，和IMO失之交臂的那个夏天。

而及川彻的远方还没到达，他不会停下脚步。

自从喜欢上他之后，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他的日常分享者，却完全忘记了及川彻是由梦想编制起来的行星——行星从来的那刻，就注定了要走。

原来……傻乎乎坠入情网的……只有她。

不清醒的，只有她。

无法前进的，也只剩下她。

心乱如麻、五味杂陈……纷纷扰扰的思绪海啸一般袭来，巨大的冲击让她感觉自己被海水淹没，根本无法思考，也说不出话。

她沉默太久，及川彻的视线扫了过来，眨眨眼，有些疑问地开口：“小海，你怎么了？”

八重野春海茫然地看向他。

她的嗓子像吞入了一粒石子，那么难以吞咽，她问：“还、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吗？”

“什么？我打算出国这件事吗？”及川彻掰着手指开始数，“首先是家里人，这两天和他们说了一下我的想法，毕竟前期出国还需要爸爸妈妈的大力支持。”

对、是对的，这么重大的事情确实必须告诉家里人，这是正常的……八重野春海这么想。

“算起来，偶像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和他对话的时候坚定了这个念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计划起来了。”

没错，如果要出国的话，前辈的经验更有用……

“然后合宿的时候和小岩提了，再然后就是小海你啦！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优先要告诉小海，我想小海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八重野春海注视着他，及川彻的眼里闪着光，充满憧憬。

大概因为他坚信八重野春海会支持他，正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她甚至不光支持他，她还支持岩泉一，还支持整个青叶城西男排部。

她在第三体育馆当男排部许多次的一日经理，费劲地把京谷贤太郎找回来，从来不抱怨及川彻把多数的注意力放在排球上等等，都是因为她支持他。

可是八重野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梦想与现实，而是一整片海洋……是时间和距离。

八重野春海匆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阿根廷”——

难道他们真的要在一年后，隔着18968公里的距离，就连飞机都要30多个小时才能抵达对方所在的城市。

又哪怕他最后不是选择阿根廷，而是别的国家。

一旦出了国，他们就再也无法，“随时随地见”。

这点，及川彻不可能不清楚。

所以，他是没真正意识到，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海？”及川彻小心翼翼地瞥她的表情，凑到她身边，抬起手环抱住她，“你的表情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薄荷香一如既往让人觉得安心，每次闻到的时候就能带来满满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