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五条老师的昏迷确定是早川纱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造成的，那么她大可以在五条悟昏迷之后，立刻执行自己推翻咒术界高层的计划，早川纱奈既然可以跟五条悟的打几个来回，她就一定有以一己之力撼动咒术界高层的实力。

那她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早川纱奈自己也明白，一旦在没有做任何前期布置的情况下对咒术界进行一个釜底抽薪，首当其冲倒霉的还是那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咒术界乱起来后，诅咒师会在普通人之间大行杀虐，窗会无暇顾及咒灵的情况，出任务的咒术师也会因此陷入人人难以自保的境地，再然后……

没有了咒术师的祓除，咒灵会越变越强、越来越多，横行于世，无数普通人遭难，这个世界早晚会成为真正的“百鬼夜行”。

这都是仔细思考就可以想见的事情，早川纱奈还是教授社会心理学的老师，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件事情，但是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按兵不动，现在根本就不是对御三家和总监会动手的好时机。

所以有纪觉得她不会。

“……”早川纱奈盯着有纪看了半天，然后硬邦邦地扔下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她走了。

站在门口的冲矢昴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就收起了自己的窃听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顺手将窃听器放进了口袋里，然后重新变回了那个在门口等着导师的好助教。

心中却在快速地分析着刚刚听到的信息。

什么叫“五条悟昏迷的原因？”

最近咒术界是不太太平，据他所知，日本公安方面都参与到了帮咒术界做遮掩的行动中，诅咒师大摇大摆地制造了不少的迫害普通人的行动，各方势力都在打探咒术界动荡的原因，没有想到居然是五条悟昏迷了？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却在早川纱奈走出教室的时候恢复了属于“冲矢昴”的笑容。

早川纱奈路过他的时候，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走了。

可怜的FBI，尚且不知道咒术师的奥义就擅自潜伏进了她的身边，殊不知，再精美的假面在她的眼里都如同虚设——她拥有看破一切伪装的术式，赤井秀一在走到她面前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发现了他温柔皮囊之下凛冽的面孔。

早川纱奈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于她而言，调查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就算那个人是个FBI。

她承认今天伊集院有纪戳到了她的内心，但是这一切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她的手上，除非伊集院有纪能够找到壹原侑子本人，不然的话早晚她还是会过来跟她完成这笔交易。

毕竟“次元的魔女”常年处在时空的夹缝之中，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找到呢？

咒术界不是在竭力隐藏五条悟出事的消息吗？她偏要将这一切都散播出去，等着伊集院有纪来求她？

看啊，这个FBI不就送上门来了？

他一定会帮她好好地“宣传”一下咒术界现在的情况的。

有纪有一点说错了。

“回到普通人里去”只是很久以前她的一个美好愿景，而现在，她已经放下了那个执念。

也许在跟有纪的对话中，她曾经因为对方的敏锐和透彻而有些许动摇，但早川纱奈早就已经无路可退了，她已经过了那个“还有的选”的阶段，走上了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

这条路的终点，就是让全世界跟她一起毁灭。

回到办公室的她拿出了一个簪子。

——这个木簪平平无奇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却是能够主动联系上壹原侑子的工具。

早川纱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壹原侑子的那天。

“次元的魔女”是主动找上她的。

穿着旗袍手持烟斗的魔女，撕开一条空间裂缝，优雅款款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像恶魔诱惑你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对她发出了邀请：“早川纱奈，我知道你在找谁，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呢？”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手，手的主人带她进入了时间的裂缝里，她循着记忆力过去的轨迹，一路走到了自己出生的房子。

她站在屋外，看到了年轻的父亲和那个女人。

那个时候他们确实是相爱的。

怎么能不爱呢？大家族的嫡女，从小到大被各种教条规训长大，居然也会爱上了落魄家族最后的继承人，然后做出了私奔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

但是这份爱又喊了几分真心？

在发现刚出生的女儿咒力低微，低微到恐怕没有继承到父亲术式的那一刻，她立刻冷下了脸，在丈夫失踪的第二天，就把女儿扔在了孤儿院门口。

但是她想不到吧，她眼里那体弱多病，咒力天赋也近乎没有的废物女儿，却有着超凡的记忆力，从能够睁开眼的第一天开始，就记住了往后余生所有发生的事情。

早川纱奈深恨着自己的母亲，并且永远不愿意再提及对方，但她却固执地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她那傻乎乎的笨蛋父亲，会因为女儿睁开眼睛朝他笑而开心一整天的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早川纱奈找了十几年长谷川慎一的下落，终于在壹原侑子的帮助下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长谷川慎一被禅院家抓走了。

在早川纱奈孤零零地在孤儿院长到十岁的这十年里，他被关在禅院家的密室里，终日不见光，只能麻木地为禅院家主续着命，直到自身的生命力被彻底抽光，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甚至连自己的妻子已经回归家族改嫁都不曾知晓。

他拼死争取来的唯一请求，就是在每年早川纱奈生日的那天，可以在禅院家众多咒术师的看守下，站在孤儿院附近，远远地看一眼女儿。

幼年的早川纱奈对此一无所觉，可是专门为此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早川纱奈，却捂着嘴站在离他更远的地方，看着他的方向无声哭泣。

父亲是爱我的，她想。

所以她愤怒。

因为有人不知好歹地打扰了父亲的安宁长眠，把他的遗体从墓冢里面挖出来，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的脑子，用着他的身体他的术式，招摇过市大行其恶。

那个鸠占鹊巢的人非常狡猾，她只在高专后山的时逮住了对方一次，然后对方就心生警惕，不管早川纱奈怎么追查都查不到他的踪迹，他滑溜得像个泥鳅，每次有了一点蛛丝马迹，就会立刻消灭所有的线索转移离开，让她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于是她彻底疯了。

不是要躲吗？那就把咒术界整片水搅乱，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终究是在针对五条悟的，那么她就给对方布置好所有的一切，她不信他不会因为眼下这样大好的作乱局面而现身。

这就是明晃晃的阳谋，但是她知道，五条悟昏迷的机会难得，对方一定不会放弃的。

为了这个计划，她又去和壹原侑子做了一个交易。

早川纱奈哪里还有以后呢？她已经堵上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所要付出的东西要让所有平行世界的她跟着一起来偿还才足够，可她只想要父亲入土为安。

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啊。

她还记得当时壹原侑子的神情。

也许就连次元的魔女也没有见过这样不顾一切的赌徒，听完交易的内容，她的神色带了一点哀伤，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问：“你确定吗？你应该知道五条悟是被此世规则宠爱的人，对他动的任何手脚都要承受来自世界规则的怒火。”

“我只是一个交易人，这份怒火会由你自己来承担。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不只是这个世界的你，几兆亿平行世界的你都会因此受到牵连，不管是哪个可能性的你，都不可能有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