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我的姐妹月朗送我的箱中刚好接济了我一些银两。”边说着话，杜十娘边背过身去打开了她放在床头的那个小箱子，动作极快地取了件东西出来。

还没有等李甲反应过来她刚刚的动作，杜十娘已经把她取出来的东西递给了他，“公子，这是五十两银子，你不若还是把银子再送还给柳公子吧。”

看着被递到自己手中的红娟袋，李甲极为震惊。

“十娘，你的姐妹，可真是与你情谊深厚。”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杜十娘，对她的想法提出了异议：“不过十娘，我认为我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我与柳弟从小一起长大，我家中也对他家多有帮衬，我们一直是这般互相帮助的。”

他说着，想要把红娟袋递还给杜十娘，“这银子你还是再放回箱子里去吧，十娘。”

杜十娘没有接。

“公子，虽然如此，可对十娘来说，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柳公子，实在让十娘心中愧疚，”她言辞恳切地对李甲说道：“公子就当是为了十娘，把这些银子给柳公子吧。”

“毕竟，十娘和柳公子，并不似公子与柳公子一样情谊深厚啊。”

你是我的，这有什么妨碍的？

李甲心中这么想，不过两年来他惯来会在这种小事上顺着杜十娘，“也好，那我便去把这银子给柳弟。”

他收回了自己伸着的手。

“多谢公子。”杜十娘对着他温柔一笑，这让李甲心中那点微妙的不舒服也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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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如此，柳弟。”李甲将自己手中的红娟袋递给了柳遇春，“多谢柳弟昨天白日里的再次相助，不过十娘还有些银子，故而就先不必柳弟你过多破费了。”

柳遇春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往这样的方向发展，看着李甲手中很是精致的娟袋，他沉默了一瞬，没有把袋子接过去。

“李兄，嫂子的意思我已经理解了。”柳遇春抬头看向李甲，第一次改变了对杜十娘的称呼，“可愚弟认为，这银子，其实我是不必也不该收下的。”

他先前那些对李甲变得成熟稳重一点的期盼果然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看来，杜姑娘……嫂子十分明理和稳重，李兄也十分听从她的意见。

他们之间的事情，完全不需要自己插手。

虽然因为他在此时彻底看清的事情，柳遇春的心中仿佛被划了个口子，又被在上面撒了盐，可他这次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且不说李兄你和我之间交情深厚，李兄你也不是借钱不还之人，单说这银子的来历，愚弟便不能收下。”

柳遇春自然知道杜十娘拿出这钱的意思就是为了能够与李甲共同过好他们两人的日子，可是，他却也并不想让她因此而放弃许多不应放弃的东西。

就当，这是他最后一次多管闲事吧。

见李甲的脸上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了略微迷惑的神色，柳遇春难得温和地笑了笑。

“这银子不是嫂子前日的好友赠与她的吗？我想，与其把这银子给并不那么急缺的我，倒不如让嫂子留下这钱，也好为她之前那……有些灰暗的日子里难得遇到的真情做个见证。”

听柳遇春这么说，李甲脸上疑惑的表情消失了，转而变为了理解。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把本来欲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把手中的银子收了回去，转而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柳遇春的肩膀。

“柳弟，虽然早在你不辞辛苦地帮我借钱的时候我便已经有过感叹，可现在我还是想说，你可真是一直没变！”

见柳遇春因为自己突然的举动而有些不自在，李甲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在这个大多人都极重钱财的年代，像他柳弟这样重义、重情远大于重利的人，怕是提着灯笼都难找了。

柳遇春不知道李甲怎么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了李甲，却并没有得到了他的回答，只是发现他的神色更加感慨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柳弟。”

听李甲这么说，柳遇春也便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总归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兄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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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杜十娘x柳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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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柳遇春与李甲找到的船是一艘往来欲潞河与瓜州之间的差使船，等到他们到达瓜州之后，仍需再雇一艘民船在水路再行一阵子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差使船此时也已经行了一旬之久，约莫再过一两日，他们就要暂时下船了。

立在船头，感受着相较于北方来说更为湿润的空气，柳遇春有些走神。

清新的空气使他的脑子更加清醒，也更加确定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察觉到的绝对不仅仅是他的错觉——

杜十娘的确是在有意无意地躲他的。

当然，他知道男女有别，他们不经常见面才是常态，可是，这男女之防却也绝对没有严到这几日杜十娘表现出来的程度上。

他们坐船赶路，本就颇为沉闷乏味，李甲也因此而与他一同在船舱外一同吃酒闲聊了许多次，借此稍微打发一下旅途的无趣。

杜十娘完全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同出来透透气，可是，她却从头到尾没有来过一次，询问李甲，他也只是说她并不觉得沉闷，更想呆在屋中做做女工这些事情。

若只是如此，的确有可能是柳遇春的错觉，毕竟此时正值仲冬，也许杜十娘的确不喜在外面吹风也说不定。

可是……

柳遇春皱起了眉头。

偶尔他在船舱中碰到杜十娘时，她完全没有像之前一样自然地和他打招呼，反而每次都急匆匆地避开了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如果她是和李甲一起碰到的他，如果李甲和他聊起来的话，她也会在他们聊不到两句的时候找个接口先行离开。

……不夸张地说，那借口只要细细琢磨一番就会发现是假的，大概只能骗到李甲。

柳遇春固然已经决定彻底放下自己心中那点绮思，可他却也并不像把他和杜十娘之间的关系弄成这种仿佛仇人一般、不能见面的关系。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眼前因为太阳渐渐升起而有了些微雾气的江面，柳遇春陷入了思索。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柳遇春回过头去，便看到了一张带着意外和尴尬的神情的脸。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嫂子安好。”柳遇春微微颔首致意，阻止了杜十娘眼看就要转身离去的步伐。

他决定直接问问她原因。

杜十娘停下了自己已经转了一半的脚尖，装作惊讶地开口了，“原来是柳公子，这清晨的雾气有些重，我刚刚都没有发现呢。”

听出了杜十娘略微有些僵硬的语气，柳遇春心中微微发苦。

即使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奢望，被她这样对待，终究还是……

柳遇春悄悄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有些起伏的心绪。

再开口时，他已经与平日的样子一般无二了。

“嫂子说笑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遇春一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接下来的话。

直接问？可若是杜十娘直接一句他的错觉挡回来，那又该怎么办？

大概是不知不觉间，柳遇春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他听到杜十娘先于他再次开口了。

“这船外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柳公子，你若是……”

听着杜十娘仿佛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所呆的这个地方的样子，柳遇春更加肯定他先前所感受到的事情绝对不是错觉了。

“嫂子且慢，在下有些话想要对嫂子说。”

如果杜十娘这次直接离开的话，他再想有个机会把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问题说开就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