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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山羊蹄与驴耳朵(32)

作者:宋绎如 阅读记录


“我们一直是一起睡的,为什么突然要分开?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了吗?”

“不是呀。”米达斯抱着枕头,“因为床很小嘛,我怕挤着你。”

话音刚落,他膝弯下面的床沿就不断延伸开来,床褥也加长加宽,只是米达斯铺在上面的狐狸袍短了一大截。米达斯愣了愣,帕格诺特坐到他身边,突然抱住他:“没有米达斯在身边,我睡不着。”

米达斯听了这话,忍不住问:“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帕格诺特注视着他美丽的蓝眼睛,真诚地点了点头:“你是阿卡狄亚不可或缺的可爱月亮。”

“帕帕又在胡说!”米达斯羞愧难当,用枕头挡住红红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为什么?”

“因为帕帕对我误解太大了!”

米达斯下床,穿上鞋,准备去院子里喂鸡。天色已经暗下来,小牛和小兔们都已经吃过青草趴着睡觉了,小鸡们却还很亢奋,等待着主人放它们出去觅食。

小鸡已经长大了很多,淡黄色的绒毛渐渐褪下去,慢慢长出斑驳的羽毛和更为尖锐有力的喙。虽然看上去有点丑,但米达斯并不因此而亏待它们。

米达斯打开草棚的门,小鸡们就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刨雪地里的小虫子吃。米达斯还为它们准备了一碗面包屑,洒在雪地上,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帕格诺特站在门口,看他独自做着这些事情。其实他一开始也是笨拙的,把小鸡放出来后不知道怎么赶回去,混在鸡群中会被尖喙不小心啄一口,很快破皮流血,他还打翻过喂鸡的盘子,把喂鸡和喂兔子的食物混淆过,有时候甚至忘了它们的存在,一个人在屋子里呼呼大睡。

他本来不是农人,也不是牧人。可是现在,关于种植和牧养,他一个人就能做得很好。

既然如此,或许可以把更重要的事情交付给他。

帕格诺特手中出现了一支芦苇编成的排箫,他熟练地吹奏起来,像曾经无数次对着阿卡狄亚孤独的月吹奏时那样,悠扬的箫声充满自然的野性。

米达斯吃惊地回过头,刚好帕格诺特也正在看他。米达斯的心跳随着箫声起起伏伏,他被帕格诺特炉火纯青的演奏技艺折服了,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美妙的音乐。

“真好听。”

他走到帕格诺特身前,好奇地碰了碰他手中特别的乐器:“这是芦苇做的吗?”

“嗯。”帕格诺特牵着他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屋檐下,“想学吗?我教你。”

“真的吗?”

米达斯接过帕格诺特手中的排箫,稍微有点紧张。因为是芦苇做的,排箫本身很轻,但米达斯拿到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最中央的箫管上有小小的刻痕,要仔细辨认,才能发现那是三个泛着金色纹路的字母——Pan。

“来,握住这里。”

帕格诺特的手指笼着他手指,米达斯顺从地用指腹堵住箫管的两个开口孔,他以前弹过里拉琴,梅塔纳斯很喜欢听,但管乐器还是第一次接触。他觉得自己有点笨,手指不知道怎么放,帕格诺特却一直在引导他,鼓励他。

“用牙齿咬住这里,不要怕咬破,你的牙齿是咬不破的。”帕格诺特捏捏他的脸颊。

米达斯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他以前还有犬齿的时候,连面包里的石头粒都能嚼碎了吃。他必须得收着力气呀,不然脆弱的芦苇管肯定很容易就破掉的。

“含紧一点,不然口风会漏的。”

“呜——”

“这根手指,抬一下。”帕格诺特的食指勾了勾米达斯的尾指。

“呜——呜——”

米达斯脸憋得有些红,动作有些僵硬,但吹出来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悠扬的乐音从两人的手中缓缓流淌,流淌到空气中,流淌到耳朵里。

“亲爱的,换气。”

“呜!”

米达斯突然被呛了一下,箫声立刻中断了,他闷闷地咳了两声,帕格诺特默默地为他顺了顺气,温和的神力包裹住他的身体:“还好吗?”

米达斯点点头,抬眼红着脸看他。

帕格诺特指了指排箫:“还学吗?”

“嗯。”

“别紧张,慢慢来就好,不着急。”

山里有很多时间,山里的时间过得很慢。

屋檐下传来阵阵箫声,时而断断续续,时而悠扬动听,时而箫声停止,屋檐下的两个人凑得很近,望着彼此的眼睛试探着交谈,他们是彼此生命里最亲近的存在,但这只是因为他们都太过缺少可以亲近的人,并不意味着他们对彼此十分了解。

米达斯从小听着诸神的传说长大,可是其中有关牧神的记载却寥寥无几,他只知道牧神面目丑陋,可是眼前这个俊美的山神哪里有丑陋的地方呢?

“你先练一会儿,我去把小鸡关进草棚,否则明天它们又要飞进卧室捣乱了。”

帕格诺特长大后变得更加沉稳,也许是身上牧神的性格越来越显露出来,经历过那么漫长的孤独岁月,很难再有欢脱活泼的性格。可米达斯还记得他小时候努力踮起蹄尖要抱抱的样子,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欣慰,帕帕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神明啊。

“我也来帮忙吧!”

米达斯万分珍惜地拿好排箫,拦住妄图跑到院子另一端的小鸡,帕格诺特追小鸡的时候正好扑到米达斯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小鸡扑腾着翅膀从两人中间飞出去,帕格诺特揽住米达斯往后仰的腰身,轻轻一带,米达斯整个人就热气腾腾地伏在他怀里。

第29章 奖励与代价

“米达斯的身体好软。”帕格诺特收紧双臂,温柔地抱了抱他。

“请不要这样说。”米达斯声音有点闷。

“米达斯的身体好香。”帕格诺特的手指落在米达斯的颈侧,轻轻抚摸那里斑驳的咬痕,米达斯知道,他饿了,可是他突然之间长这么大,以前的伤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才对,为什么还要喝他的血呢。

米达斯羞愧地移开目光,他不是不愿意给帕格诺特喂食,只是他需要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答应过会一直给帕帕喂血,以此来维持它的生命,但那时候他以为帕格诺特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羊。

“亲爱的米达斯,你的脸色不好,去屋里歇一会儿吧,我把鸡关进棚里就过来。”

米达斯目光闪烁,顺口就答应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卧室里,点了盏灯,等待着帕格诺特的到来。

米达斯的心情很奇怪。他一点都不了解牧神,祂从哪儿来,多少岁,为何会差点死在自己的领地中,他通通都不知道。他把帕格诺特视作唯一的家人,可是他亲爱的帕格诺特并不独属于他,祂是牧神,属于整个阿卡狄亚森林,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而帕格诺特已经在这里和群山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在帕格诺特的生命里,他应该只占很少一部分吧。可是对于他来说,帕格诺特已经成为了他的半个世界。

米达斯伤感地叠着被子,叠好又打开,打开又叠好,帕格诺特的脚步没有声音,米达斯的身影在摇晃的烛光中显得如此消瘦落寞,之前因为担心帕格诺特反常的冬眠,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深入雪山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一直在勉强着自己,却总是为别人考虑。

他心里应该很迷茫吧,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小羊,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的样子,连性格都变了许多。他并没有做出错愕或者难以接受的表情,而是耐着性子温柔地和他相处,是因为不想让他因此伤心难过。

他的温柔和善良对于别人是宝石,对于他自己却是宝石做的尖刀,他没有撒娇的习惯,只会傻傻地把委屈和恐慌吞进肚子里,像只被人拔光了尾羽的小鸟。

“帕格诺特?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

米达斯敏锐地察觉到帕格诺特的注视,扭过头去,橘光摇曳的烛火在他雪白的长发上映出一圈温暖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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