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现在身边的人事都不重要了，不二略仰着头，任记忆一波波如薄浪一样而来。最初最原始的感动，只是他的认真，他的执着，他眼内偶尔一些浅淡的温柔。记得谁曾经想过，只要他仍在身边，就会微笑，就可以随着性子不去偏执输赢的过程，因为在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有他挺拔内敛的身影，决不屈居的灵魂。

依赖，从何时起？

就像站在城市的最中央，在各个方向吹来的风中，心砰然而动，寂寞，平淡，欢快，憧憬，迷惘。曾经像一个孩子样失措地去寻找着，哀伤地想去忘记的，悄悄默然守望着的。

其实一直都在，心底最隐忍着的地方。

不曾离开。

雨一直很细小地飘。

一只小黑猫从暗地里走了出来，喵喵叫着抬头看见橱窗内那个娃娃，猫的瞳孔倏地放大，上方垂着往下看的眼是透明的，夹些斑驳的灰质，没有焦聚。

回头吧，固执太久是不是真的该往回看了。不要再茫然四顾，不要以为向前是进取而往后则是逃避，如果说两人从来都只是背影相对，固守在同一个点上。

不经意地，

不二回过头来，城市中拥挤的街道，人来人往。

在视线几乎不可能相交的情况下，他看到了刚跑出街口站定的他。

眼是模糊的，甚至脸也是，在霓虹灯照不到的地方，他的身影在灰暗中，可是却被看到了，寻找与追寻的视线相汇，胶着。

红灯亮着。

下一秒，不二迈出脚步，走上斑马线。

下几秒，绿灯亮。

然后，在路中间，

细薄的雨，灰暗的天，扬长而去的车影，蹲下的身子，手指尖，都在不二脑中隔着灰白体质，一闪而过，分不清什么是迷乱什么才是真实。

只是知道，那刺眼的照明灯光，一瞬间冲袭入脑的恐惧几乎要将人吞噬，木然地站在路中心，心里紧绷的弦在记忆深处得到了共鸣。

轮胎磨擦地面的粗燥声音，车头急转，黑色的物体被撞飞开。

车撞上了街边的墙，惊叫声起，人群簇拥而上。

车头有血，不远处，人们惊讶地发现了一只沾染血的黑猫死在了地上。

不二愣在唏嘘的声音内，一个人撞过他的手臂让他突然醒悟，急促地逆挤出人群，心里想着必须要快些告诉他自己没事。

站在远处看着他，不二无声地哑然了。

突然间错愕，脑中闪过，父亲在病房中憔悴的脸，长长的医院走廊上父亲盖着白布被推走。母亲扭曲的脸，离去的背影。被模糊人影排挤，骂弃。

一切都只是定格的黑白画面，不二也只有淡淡伤感，因为那些已经远离，找不出当时的感觉。虽说那一年也许真的经历了很多，不过毕竟只有五岁，即使没有失去那年记忆想必也只能任它在岁月中湮没，成为一场浑噩。

是幸还是不幸，只因为那是伤疤，所以那些藏在心底的零乱画面却被唤醒了。

最后，隐约跟在谁的身后，可是那样的情况下还可以去靠近谁？模糊了。

再不想去深思这些，

看着他，不二只觉得心狠狠地抽痛，他何时有过这样惨白的脸，惊恐的眼。

不二走过去，在一步远处停下来，抬起手，他想擦去他发丝下眼内惊慌的神色，想抹去他脸上失措的苍白。

在手指刚碰到他脸的时候，手冢一步上前，搂抱住了他。

因为突然上前的力度，不二身子随着退了一步后被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搂着他的手在发抖，呼息因为惶恐而急促。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他几乎要看到他再一次被车撞开，几乎要看到他的天使在路中央和他挥手告别，那一转身就染上血色。

不二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抱住手冢的身子，他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说不出声音来，只能用力地抱着他，抱住这个身子也在颤抖着的男人。

第一次那样的觉得，他竟是这般需要自己，几乎要觉得他在试图揉自己入他的身体。

手冢挥开脑中冲肆的惶恐，一手托上他的后脑就吻了下去，没什么技巧，只是吻噬，想去感受他的存在，确定他会一直在身边，伸手可及的地方。

喑哑的声音在双唇紧密贴合的地方传了出来，“周助……周助……”

“爱你……周助……永远…………”

不二泪流了下来。曾疑惑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现在知道，最终不过一句爱你，不过只是当迈过生死线外的一句爱你而已。

然后心痛，心悸。

有什么理由再去谴责过去，担心将来。只要知道现在，在他的怀里，臂弯间，心因为他的一切而狂乱。

脑中闪过的尽是那些清淡暧昧，款款温情。曾经被遗失掉的美好，呐，自己的微笑，他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