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提姆的指腹没入她的发丝，轻轻地揉着：“需要休息吗？”

夏洛特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比如，手忙脚乱地解冻了罗伊·哈珀。

如果给现在的夏洛特一个机会，她内心反复许久，还是觉得自己会做之前那样的选择——如果先通知卢瑟，那么卢瑟一定会立刻把休眠中的罗伊转移走以确保自己把暗钉埋在少年正义联盟计划的成功，而她也绝对不会找到她老奸巨猾的姐夫的疑点，并且在事后也拿不到莱克斯集团的信息权限。

没错，之所以她的信息权限凌驾于卢瑟之上，就是正义联盟介入了罗伊被克隆这件事后，经过几轮博弈，最后妥协的结果。

若是没有这个权限，她怕是不能帮露塔斯擦肺炎菌这个屁股了。

这想法真没良心不是吗。

可她又能想什么呢。

她想到了沉睡的罗伊的虚弱和另一个活蹦乱跳的罗伊的倍受打击，想到了自己的无措，想到了自己伸向威尔却被打开的手。

当时的一切都太混乱，这事情产生的剧变远远不是他们几个孩子能够处理的，包括最大的受害者罗伊。罗伊醒了之后，夏洛特偷偷去看过他，隔着远远的一栋楼，看到少年茫然地站在病房里，迎着太阳，但是眼中毫无亮光。

听说他和绿箭侠大吵一架，不，应该是他对绿箭侠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另一个人代替了，而他所有的朋友都没发现这件事。他拒绝卢瑟的所有医疗支持，砸了很多东西，连自己的父母也不愿意见——因为那也变成了冒牌货的父母。

他一个人睡着，一个人醒来，一下子失去了一切。

那段经历真的很糟糕。

罗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好像那时的无力感又席卷而来。只不过这次，他的断臂处没有再传来隐隐的幻痛，取而代之的是有温度的金属触感。他的手臂是夏洛特后来帮他弄出来的，在薅了卢瑟羊毛的基础上，她考虑到了断口与金属接触的不适，还调试了义肢的温度和神经控制系统。

他是怎么抓到她的呢，是他当时在医院里发呆，突然看到的。

她躲在另一栋楼的窗户后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罗伊在醒来之后第一次有了一种好奇的情绪，于是在护士小心翼翼过来换药时，问了夏洛特的事。

哦，卢瑟的小姨子，发现他的那个家伙。

“把她叫过来。”罗伊听到自己对护士说：“我要见她。”

“第一次见到罗伊的时候，我很害怕。”夏洛特低声说：“我怕他生气，怕他不原谅姐夫，怕他杀了他……那样，爱丽丝就没人管了。”

提姆的眼睛在听到 “爱丽丝”时动了动：“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他做了这件事本身……就不值得被原谅。”夏洛特说：“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而且还……进了正联。”

“我以为这是我们那帮人的疑惑，没想到你也一样。”提姆笑了笑：“头还痛吗？”

夏洛特摇摇头。

提姆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手指的力道不轻也不重，很快让夏洛特缓了过来，甚至有余力去想和罗伊见面的时候了。

“他凶巴巴地提了一大堆无理要求，我都答应了。”夏洛特说：“但……我知道的，罗伊不是为了那些才找我的。他只是……没有家了，他的生活轨迹也被打乱了，所以他要找到一个重新开始的起点。”

“以你为起点？”提姆说：“那他还真聪明。”

“不是的，不是以我为起点。”夏洛特反驳：“只是他知道，我……不是能把他拉出来的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再把他拉下去。”

提姆的表情不算赞同，夏洛特撇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姐夫。罗伊没再向他追责，还给他干一些正联绝对不会干的活。对你们来说，罗伊就没再回去过，而且自甘堕落。”

绿箭侠在听到罗伊转投卢瑟后再没找过他，罗伊原本还以为会有些什么，慢慢地，在等待中，他也就不期待了。他的父母也一样，纠结于两个儿子中，总是试图弥合罗伊与威尔的裂痕，却从未真正宽慰过最无辜的人的心。

“这很奇怪不是吗？他们都觉得自己没错，不原谅、不回归、不假装没事的我有错。”罗伊躺在她的沙发上，身边是六只柯基，除了阿瑟娜都在蹭他：“还是你这里呆着松快，不用去想那么多烦人的事情。”

罗伊知道她没错却心怀负罪感，也知道她没能走出和少年正义联盟分裂的阴影。罗伊无所谓她叫不叫他的名字，大大方方地蹭过来，从后面抱着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