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令小黄门关上殿门,他们隐于天家父子身后,殿内悄无声息,忽然传来北风呼啸。
小太子不知道上来就这么瘆人,本能拢拢斗篷。刘彻因为他的动作吓一跳,低声吼他:“认真看!”
小太子一动不动,紧接着听到脚步声、鬼哭狼嚎声,时近时远。春望又忍不住抱紧双臂,心底骂天,怎么这么瘆人。
刘彻看似很是淡定,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由得双手交握。随即意识到这些是假的又放松下来。忽然啪一声,狂风把门窗吹开,春望等人往左右看,黑乎乎一片,显然门窗紧闭。
春望服了,难怪太子说他们的口技远比栾大装神弄鬼有趣。
栾大要有这二人帮助,还不得被陛下奉为上宾。
春望收回视线,吓得倒抽一口气,光亮处突然有个人,其缓缓转身,春望顿时感到鸡皮疙瘩布满全身,膝盖发软很想跪地,苍天啊,大地啊,先帝显灵了!
刘彻不禁再次双手交握,睁大眼睛,身体坐直,看到那人微微张口:“彻儿!”
刘彻霍然起身。
小太子吓一跳,跟着站起来,看到老父亲两眼发直。小太子朝他手臂上掐一下,老父亲图什么?自己吓自己!
刘彻这次真冤枉。刘彻认为可以看到父亲在金灿灿的光芒下从天而降。两位口技艺人认为人在地下,灵魂也在地下。为了看的时候像真的,刘彻没有叫口技艺人预演。所以除了口技艺人以及他们的帮手,刘彻等人都是头一回看。
刘彻清醒过来,长舒一口气,顺势坐下。
小太子拉住老父亲的手:“父皇莫慌,假的,假的。”
两位口技艺人得了春望的允许也不敢大逆不道,随即用其他声音代替。从刘彻这边看过来,父皇坐下批阅奏章,因为他听到了翻阅竹简以及合上的声音。随后父皇身边多个近身伺候的宦官,向他禀报前线战况——七国之乱,盖因刘彻听到窦婴的名字。
宦官退下,窦婴上前,他父皇微微颔首,说一声“可”。
刘彻此时没有像方才似的深陷其中,可是看到跟他父皇有七分像的人影依然不由得鼻头发酸。
小太子没有见过祖父,也没有见过魏其侯,无法想象这种场景,所以他可以分心留意老父亲的神色。见他轻拭眼角,小太子抱住老父亲的手臂。
刘彻以为儿子害怕,用大氅裹着儿子,把他揽入怀中。
一天的忙碌结束,人影消失,刘彻怅然若失。
口技艺人点着周围的烛台,刘彻仿佛做了一场梦。
春望神色恍惚,连口技艺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小太子朝他手臂上掐一下,春望打个哆嗦,差点跳起来。
刘彻:“瞧你这点出息。”
春望张了张口,想说这一段是他告诉口技艺人的,他当时已经在先帝身边当差,是给总管跑腿的小黄门。
“陛下,他们演的太真了。”
刘彻:“你才知道?”
春望才知道。
刘彻抬抬手:“jsg都退下吧。”拉着儿子去寝室休息。
春望习惯性跟上,随即想到他如今已经不用干守夜的活。
身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宦官,春望有自己的房间——三间,他一个人住。
春望走到殿外,北风呼啸他不由得退回殿内。他身后的小黄门吓一跳:“春总管,怎么了?”
“无,无事!”春望暗暗吸一口气,转过身好奇地问:“今日谁守夜?”
小黄门说出两个人名,一个有会拳脚功夫,一个做事机灵。春望叫小黄门过去盯着,待陛下放下帷帐就把做事机灵的宦官叫出来,他过去守夜。
小黄门惊诧:“您守夜?此事哪敢劳烦您啊。”
这些才入宫没几年的宦官不懂先人显灵的恐怖,春望不怪他们:“今日不是多个太子殿下吗。你们不了解太子。”
小黄门信以为真,随春望到寝室门外,等守夜的二人到外间休息,小黄门就把其中一人薅出来,换春望过去。
“父皇,孩儿睡不着。”
刘彻搂着儿子:“不怕,父皇陪你。”
小太子很想翻白眼:“父皇,还没到戌时。就算孩儿卯时起,此时睡觉也得睡五个时辰。冬日卯时黑乎乎的,孩儿起来作甚?”拨开老父亲的手,翻身面对他,“父皇,你给孩儿讲故事吧。”
刘彻:“想听什么?”
“祖父的事。”
刘彻心慌了一下。
小太子清亮的声音透过屏风传到外间,春望不由自主地抖一下,庆幸跟另一个值夜的宦官同榻不同衾。春望轻轻拉起被子蒙上头,小太子的声音时隐时现听不清楚,他长舒一口气。
“父皇?”小太子戳一下他,“父皇可以给孩儿讲讲祖父和吴国太子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