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的睡功公孙敬声饭前已经领教过了。他和据儿一同躺在榻上,他了无睡意,小孩鼻鼾声很响,睡得那叫一个香,公孙敬声都不舍得捉弄他。
卫子夫又解释:“他身体弱得多睡。太累的话长不高,也易生病。”
“那姨母等据儿醒来记得告诉他,下次休沐日我再来找他玩儿。”
卫子夫:“阴天下雨就别来了。路上泥泞我担心你。敬声现在比以前懂事,不会叫姨母担心的寝食难安吧?”
公孙敬声想也没想就摇头。
出了椒房殿,少年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之事,少年全明白了,可惜晚了,他的秉性就如陶坯,表兄一言姨母一语表弟再给他一下,他迷迷糊糊就把自己烧定型了。
莲子把刘据放卫子夫榻继续睡,出来询问:“皇后,奶姆如何处置?”
卫子夫沉吟片刻,有句话公孙敬声说得不无道理,奶姆没有资格指责他。奶姆是她从宫外请来的百姓,面对陛下的质疑可据理力争。错就错在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她是卫青夫人买的。若不是她赶巧跟卫子夫前后有孕,若不是很多人提醒她不能皆用外面的人,卫子夫不会把她召入宫中,她的孩子也不会被优待。
“她养过几个孩子,到底比枇杷等人见多识广。我可能也不如她。先留着。敬声说她的不是的时候据儿一声不吭,想必无所谓她的去留。此后叫他照看据儿的衣食,别叫她整日跟进跟出。见着她知道怎么说吗?”
莲子就说皇后这样安排也是为她着想。再失口惹到公孙敬声,皇后为了服众也得把她还给关内侯。
奶姆以为她此番就是不挨板子也会被打发出去。以至于一听莲子说她可以留下,顿时感激涕零。
枇杷等莲子走远,劝奶姆:“谨言慎行吧。也就是皇后贤惠,卫将军仁善,你要是馆陶大长公主送来的,叫她知道这事,明年的今日才真真是你的忌日。”
奶姆见过馆陶公主,对她做下的事也有所耳闻。早年皇后还是馆陶公主的女儿,跟陛下成亲多年一直未孕,陛下着急,帝位不稳,好不容易还是卫夫人的当今皇后有了生育,馆陶气愤,也许担心女儿后位不稳,就绑了还不是关内侯的卫青威胁卫子夫。
当日若不是卫青好友公孙敖仗义相救,他的结局真不好说。
思及此,奶姆脸色变白:“多谢姑娘提醒。”
“小殿下身边离不开人,我过去看看。”枇杷叫上另一名比樱桃大几岁、与她年龄相仿的宫女到皇后身边听候差遣。
皇后容儿子睡一个时辰就把他抱出来。
凉风一吹,小孩被迫睁眼。
为了迷惑身边人,刘据上午瞎煮药。时节不等人,下午不能再浪费。
刘据醒醒困,小手给枇杷,枇杷抱着他小心翼翼走下高高的台阶,把她递给杨梅。杨梅抱着他到偏殿台阶下,小孩要下来,自己上去——双腿太软,总要多锻炼。
椒房殿有几处偏殿同正殿相连,无需上上下下,走廊檐便可直达。不过刘据生的晚,那几处归三位公主了。
刘据的住处其实更像一个单独的小院,只不过没有院墙,又在椒房殿旁侧。
先帝元后无儿无女,以至于椒房殿很多屋子都空着。再后来当今太后为皇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迁宫,椒房殿一直空到刘彻登基为帝。
卫子夫原以为是个女儿,也没叫人收拾这处屋子。刘据出生后,刘彻匆匆叫人休整一番,导致这处偏殿至今无名。宫人提起来皆用椒房殿偏殿代指。
果不其然。
刘据再捏药材往鼎里扔,枇杷等人该洗衣的洗衣,该拖地的拖地,各司其职,只留韩子仁烧火,樱桃供刘据差使,两名会骑射功夫的太监退到两侧,远远地守着他,同时盯着是否有不轨之人从两侧潜上来。
韩子仁见他捏了七味药材还继续:“小殿下,装不下了。看来奴婢明日得再去一趟武库,给殿下做个大一点的鼎。”
鼎是皇权的象征,如今虽然不如早年珍贵,外人也不敢做,也没人做,卖不出去。小孩用的小鼎就更没有了。韩子仁只能麻烦武库署。
刘据也觉着有点小:“桃儿。”
樱桃过来,刘据拉过她的手,药材放她手心里。韩子仁见状到殿门口,冲擦地的老媪招招手:“找个干净的碗或盘给殿下放药材。”
忙着拆窗帘的枇杷闻言拿个茶杯过来:“殿下,可以吗?”
刘据无奈地瞥她一眼,接过去。
枇杷看懂了:“碗和盘得去膳房找。您别嫌弃,先用着,婢子这就去拿。”说完朝膳房跑去。
刘据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挑药材,又挑许多,跪坐在鼎前看着药材软下去他才继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