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眼睛来，塞西尔偏头看她，眼神有些疑惑。

按理说克洛伊现在应该是在曼彻斯特，她之前拒绝了一起回葡萄牙的提议，并且明确表示自己对球赛的热情并不是很高。

见到塞西尔疑惑的目光，克洛伊便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塞西尔。

“不好意思，捡到的时候顺手就打开看了。”

塞西尔接了过来，目光有些出神。

克洛伊忍不住说:“喂，朋友，你从不愿意开口说话，变到不愿意用手语，现在连眼神都懒得回复我了吗？”

塞西尔终于递给她一个眼神，克洛伊有些无奈，“你要去和小朋友的家长谈论抚养权的问题，这样笨口拙言可不行。”

塞西尔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耐——于他而言，似乎已经算是在外人面前很是外露的情绪了。

克洛伊自嘲:“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那个小朋友，甚至大多数人在阅读你的眼神方面连我都比不上。所以，你是在生气什么？生气我说你是去要抚养权？还是我说你笨口拙言？”

她的神色逐渐平静，“塞西尔，你打算就这样去告诉他的父母这个重磅新闻？或者就用那张轻飘飘的纸片？”

塞西尔很想不理会克洛伊，但是他已经丧失的听力让他不得不直面着克洛伊，这样才能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克洛伊觉得现在的塞西尔有些陌生。

她和迪马斯都比塞西尔醒来的早些，他们的听力或多或少都有受损，只不过没有塞西尔严重。

塞西尔的伤不在外表而在头脑，所以他昏迷的时间最久，克洛伊还记得，当时医生说他如果再不醒来或许就要以植物人的状态度过下半生。

但是好在，他醒了。

在迪马斯出主意将那个小卷毛的采访录像一遍遍的循环往复播放后，塞西尔终于醒来了。

那时，醒来后的塞西尔，并没有陷入如医生所说的自弃状态中。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失聪的事情，遍访名医无果后，他甚至还抽空去看了克里斯蒂亚诺在曼联的首次亮相球赛。

尽管那天回来后他就因为过分疲累而再一次高烧不退。

医生恨不得把他绑到病床上。

他们一直很好奇塞西尔为什么不去见克里斯，直到塞西尔提出要去刺杀那个罪魁祸首时，他们才明白了塞西尔的想法。

克洛伊那时在塞西尔身上看到了曾经只在电影中看到过的所谓的“侠”，这是不是中国人所独有的精神？

克洛伊不知道，但是塞西尔只说:“侠？我哪里配得上这个字。”

“只是，杀人偿命。”

他那时还愿意多说几句话。

克洛伊的美甲几乎要刺进掌心，她心悸了下，她自诩人情老练、世故通达，可是如今却有些看不懂塞西尔了。

她以为和克里斯在一起后塞西尔会更开心、更快乐，会逐渐接受自己，但是似乎，医生说的自弃反应开始延迟生效了。

他现在才开始厌恶自己。

“要小心哦，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对自己失聪这件事接受良好，但是，也说不定他只是将痛苦都藏起来了。”

“我倒是觉得这是因为塞西尔大心脏，单枪匹马解救人质他都做得到，悲伤痛苦这样无济于事的反应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也正常。”

医生长长地叹息:“要多大的心脏才有可能完全对失去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时没有任何反应呢？”

……

要多大的心脏才能……没有任何反应呢？

克洛伊盯着塞西尔依然平静地面容，突然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去。”

克洛伊自顾自地开车，塞西尔想制止时克洛伊说道:“……别乱动哦，我可是只有一只眼睛了，如果出什么事我可管不了。”

克洛伊有自己的情报网，想知道克里斯的家人在哪里也轻而易举，然而直到她将车开到了阿维罗家人入住的酒店后，塞西尔才无奈地望着她:……我昨天已经和他们见过面了。

他终于对克洛伊说话了。

克洛伊一怔，随后有些震惊地:“啊？”

塞西尔抿了抿唇。

我是有打算过在克里斯参加集训后去和他的父母谈谈，总归，我的年纪更大，按照常理来讲就是……他可以不懂事，但我不行。

在和克里斯确立恋爱关系这件事中，我似乎站在了天生的错误立场上。

塞西尔隐隐有些不耐烦，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他如今必须用手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这让他更不爱说话了。尤其，现在，他还要将自己昨天的经历讲给克洛伊听，以避免他再误会下去。然而对他而言，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