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薛会长又何尝不是这样，带着偏见的目光全然无视了金世萱真挚的感情？

薛熊低下头，透过老花镜的上沿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孩，浑浊的双目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他听见这个女孩强忍住情绪道：“世界上不是只有您的孙子最宝贝，我也是妈妈的女儿，也是爸爸掌心的明珠，我也是有自尊的。”

“请您不要对我怀有偏见。”

“当初公开是因为爱，和旁的无关。”

薛熊绷着嘴角，望着她憋着气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倔强的小女儿。

如果当年他不要这般独断专行，也许他们也会是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妻，那么外孙女也许就不会流离失所、下落未明……

人年纪大了，多少有点慈悲心怀，再不像当年纵横商场杀伐果断。

宋时真收起短暂的情绪，浑身都写着知趣，将那一进一退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不起，是我逾矩了。会长不用担心，我就是单纯地想离开您的孙子，没有别的意思。”

……

薛功灿放在门把上的手悬置在那儿，觉得自己浑身被气得发僵。

他决定了，以后看见这个女人要绕道走。

宋时真假装没有看见薛功灿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她正欲踏出房门，心脏监控仪却突然传来“滴滴滴”的警报声，她按下紧急呼叫键，犹豫了两秒扔下包，暗骂一声，左手按上了老人的心脏位置。

裴玉善被冲进去的医生拦在了外面，慌张地捏紧了手帕。

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被迫跪坐在了病床上，数着节奏用力按压着老人的胸腔，豆大的汗水浸湿了女孩额间的碎发……

她拉扯住了一旁张逸道的衣袖，转过身不忍再看。

宋时真疲惫地被护士拽下病床，手腕疼到抽搐。

直到危机解除，护士们才看到了她直不起来的胳膊，惊讶地捂住了嘴。

废了废了。彻彻底底废了。

如果薛会长醒了，她一定要先讹个两百亿。

救活你的不是假冒外孙女，而是她，正直善良却又因为你的恶言曾经自卑渺小的金世萱。

电梯里。

“你听说了吗，刚刚收到的讯息哎，三十六楼住院部……”

“听说是金世萱，是真的吗？”

“不是说和薛功灿常务没有联系了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手啊！cpr强度那么大……”

薛功灿捏紧雨伞的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着淡淡地白，他掩藏起情绪，淡淡看向小护士：“她的手怎么了？”

几个小护士才注意到八卦的正主就在身后，一个个面露尴尬。

电梯继续下降。有大胆的小护士闭上眼一口气说完了几分钟前的惊心动魄，就看见薛常务不耐地按着开门键，冲向了安全通道。

徐正宇被母亲逼迫着带着果篮前来探望薛会长，却撞见了金世萱脚步虚浮地走出病房。病房那头一团忙乱，他却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心下一紧。

她左臂上担着件驼色羊绒大衣，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湿漉漉的，微微打着颤儿，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徐正宇只见过健康的、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女，从没见过这样虚弱的她。

他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衣服，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薛功灿站在阴影里，觉得一颗心脏酸涩得很。

——

金世萱退出网坛的告别晚宴最终还是定在了薛功灿的酒店进行，谢绝媒体，仅对圈内好友开放。

按她的话说，这是一次小众圈子内对酒店的宣传，还是免费的，希望薛常务不用太感激。

薛功灿听尹秘书转述时，咬紧了后槽牙，钢笔水无意识中洇透了好几页合同。

此刻，他端起红酒，远远望着那个聚光灯下的女人。

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纯粹的珍珠，美丽而冷傲。

从那日起，他再没碰见过她。就算派尹秘书带着名贵的药材找到了住址，也会被她雇佣的酒店安保拦下。

薛功灿很气，却又不知道这股气来自哪里。

也许因为他在日本的调查者迟迟找不到货真价实的妹妹；也许因为他为了置气和哄爷爷而选择了周幼琳作为替代品，可是她却毫无反应；也许因为那一幕的刺眼……

最近他的犯错率猛然增高。偶尔将刚传真来的文件送进碎纸机，甚至忘记了日程安排……总之，这些日子，薛功灿过得很不舒服。

“徐正宇先生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的母亲会很不开心的吧？”周幼琳往嘴巴里塞着糕点口齿不清地问。

“因为看不下去朋友这两天不愿意回’家‘，住在汗蒸房里没吃没喝的。”徐正宇笑了笑，接过侍者的一杯香槟，这样的场合他太自在不过了，“啊不对，是担心我们薛家的‘公主’没有骑士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