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满——哥谭的招商引资一直都这么艰难，毕竟大家都是惜命的——反而更像在撒娇：“如果他们愿意入驻的话，安保方面我会多盯着点的……”

布鲁斯为了促进哥谭的旅游业可谓是操碎了心。

哥谭仰头看着他。

这个视角对祂来说很新奇。

祂向来是以俯视的角度旁观着城市中发生的一切，每一个人类在祂心中都是柔弱而渺小的。

但是眼前的人，一个祂眼中的“孩子”，以自己的方式拉起了这座几要沉浸于泥潭中的腐朽城市。

哪怕他自己也因此深陷泥潭。

“不累吗？”祂忽然问了一句。

布鲁斯顿了顿，自然而然明了祂的意思。

他领着男孩上了车，回答了祂的问题：“累。”

这是他的城市，看着他长大的城市，在祂面前不需要逞强，也不必隐瞒。

怎么会不累呢？

无所不能的蝙蝠侠，也不过是一个渺小的人类而已，他会受伤，也会疲惫。

但是……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这个人可以不是你。”

你有巨额的财富，忠诚的管家，你本可以真正做一个快乐的布鲁斯·韦恩，而不是阴影中的蝙蝠。

“或许？”布鲁斯倾身给祂扣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很随意，“但是我无法确定自己能够等到那个人。”

“我不喜欢未知，不愿意把未来寄托于某个可能存在的……”他笑了笑，有些自嘲，“英雄。”

所以他选择自己来做。

哥谭沉默了。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布鲁斯带祂来到最后一个目的地

——韦恩塔。

他们乘坐电梯登上塔顶，站在这座哥谭标志性的建筑顶端，整座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哥谭的小身板够不到护栏，就在布鲁斯想要抱起祂时，年幼的男孩肢体开始扭曲变换。

一个纤细的少年斜靠在护栏边，微风吹动祂黑色的发丝，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布鲁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但是哥谭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接着在车上止住的话题问了下去。

“值得吗？”

少年趴在护栏上，“看”向黄昏下的城市：“哥谭是众所周知的犯罪之都，而那些罪犯，是因为这个堕落的城市而出现的。”

“因为我给不了他们和平的成长环境，我让他们经受苦难，我让他们难以生存……”

布鲁斯轻笑一声。

哥谭“唰”地扭头看他，不满道：“你笑什么？”

一片空白的脸庞在昏黄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诡异，若是普通人，估计会被祂顶着这副模样逼问给吓到。

布鲁斯不是普通人，所以布鲁斯依然在笑。

他抬手，轻轻搭在祂的肩膀上，说得话却十分犀利：“你太高估自己了。”

不等哥谭炸毛，他立刻补充道：“建立城市的是人类。”

“划分阶级的是人类、迫害同胞的是人类、行善助人的也是人类……”

“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与城市无关。”

哥谭声音闷闷地：“可是你看其他城市都不这样……这不是证明我养孩子水平很糟糕吗？”

“因果关系反了。”布鲁斯神情温和，“城市意志的诞生是因为人类。人类让你诞生，却因自己的行为让你如此痛苦——”

“我们才应该感到抱歉。”

哥谭愣了楞，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小声嘟囔着：“痛苦倒算不上……”

而且严格来说，祂原来也是个人来着。

尽管看不到表情，布鲁斯依然能分辨祂的情绪。

他想了想，换了种说法：“你不是喜欢上网？那些网络上关于城市的标语应该知道吧。”

“嗯哼？”

让城市更美好，哪有让城市要自己努力来救人类的道理？”

“人类的事情，应当由人类自己来解决。”

让城市变得更好是人类的责任，而蝙蝠侠是人类，所以……

哥谭歪了歪头：“所以哥谭需要蝙蝠侠？”

布鲁斯笑着点头：“嗯，哥谭需要蝙蝠侠。”

哥谭：……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祂和布鲁斯站得很近，以祂少年的体型，比他起码大了一圈的成年男人哪怕没有主观攻击性，也能感受到一定的压迫感。

哥谭看着这个高大而沉稳的，能给站在他身边的人带来无限安全感的男人，忽然就明白了“蝙蝠侠”存在的意义。

他不是光，他偏执、多疑，控制欲极强。

他是黑暗和暴力。

但只要他存在，就永远有一双手拽着这腐朽的城市，不让祂彻底陷落。

他是最适合这个城市的守护者。

HeisBatman.

哥谭静静地看着布鲁斯，出其不意地挣脱开他的手，灵活地窜到他背后，然后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