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和蝙蝠侠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对方堪称乖顺的顺着自己的手抬起头来，尾音里带着不明显的一丝颤抖，蒙上了一层灰霭又放空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天幕同样黑暗又暴雨如注的夜晚：“……那可真是一次不太愉快的初见。”

布鲁斯径直的楞了一秒后，显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为会突然回答这样一个仿佛有点不着边际的答案。

但很快，接下来的一段简直独白简直让他有种身体被击穿般的不知所措。

“我必须得承认，我最初是对蝙蝠侠有相当大的偏见、甚至是误解的。”

超人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像说出这些话时对他本人而言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知道你有一整个哥谭的责任需要抗在肩上、有从A排到Z再混合着阿拉伯数字的备用计划、更别提超人的存在本身对于蝙蝠侠来说是一种不稳定的威胁……”

也许是因为被刚刚蝙蝠侠近乎完全毫无感情的对话给刺激到了，又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无垠宇宙之下仿佛只有两个人的氛围太过令人心醉，那种时间和空间都交汇出一个绝无仅有的日落、又或者是黎明。

超人这会简直一整个坦诚到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本人对此完全无知无觉。

“……我说过了，我愿意选择你作为我信任的搭档、甚至是为我制定一个备用计划。”

他在认真复盘和回想两人所有相遇的经历过程中，其实还挺门儿清的知道蝙蝠侠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到超人时，就是那样的警惕又敌对的。

不同于那些凭借着自己的超能力或者非人体质的超英，黑暗骑士这位本身没有任何异能力的伟大英雄，全凭借的是自己前期获取的情报和细致的备用计划，又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努力，才赢得了一场又一场战斗的胜利。

但这样沉重的责任，这样习惯于背负风险又行走在钢索上的人，蝙蝠侠是不可能放任自己处于毫无准备又无法预测的危险之中。

是的，这里点名说的就是超人。

因此，他对蝙蝠侠在氪石这件事情上的任何选择都心甘情愿，真的是一句发自肺腑的话。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对方不知何时，又重新稳稳握在手上的那枚小铅盒子时深吸了一口气。

“你愿意收下我的玫瑰，我真的很高兴。”

克拉克想了想，有些艰难地扬起脸来试图露出一个和以往一样的笑容：“但是如果你在最后一刻才收到那枚戒指……我也会很高兴。”

又开始听到这种仿佛提前给自己找好退路因为笃定了会失败的语句，蝙蝠侠彻底没忍住，“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低头打量起还坐在原地的超人，开始认真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应该现在就把那枚戒指扒拉出来带到手上，然后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做“蝙蝠侠的高兴”时。

他看见了人间之神仰起头来时的那双眼睛。

布鲁斯知道超人有黑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下垂的眼睛总流露出那么一点无辜、笑起来时里面有着无穷无尽像夏日阳光一样的生命力……

那双眼睛是那样的蓝，哪怕这里仅有千米外地球表面星星点点的城市金光照耀，但在这片蓝里泛出的金辉并不是那种阳光洒在海水面洒下那点虚浮又易碎的波光，而更像是从海底本身、基于他生命底色所孕育出的油画颜色，辽阔而温暖。

现在，他见到了比那抹颜色本身还要美丽的存在。

那本该行走于云端的人间之神，无论是动作或语言都显示着他的主人在努力打破曾经一切建立起的安全感、在另一人面前决绝到近乎义无反顾的剖析和袒露自己的一切。

可偏偏那双眼睛里，却流露出某种小心翼翼到近乎要落泪的神情，就像满是裂痕的水晶球一样下一秒就碎掉。

但那片澄澈的海水实在美丽，因而超越了晦暗不明的黑暗，泼洒了蝙蝠侠满身。

“可是我不开心。”

布鲁有些突兀，又没头没尾的说道：“因为我不喜欢它。”

超人连那个笑容都再也维持不住，看上去几乎已经被打击到没脾气，无声的哀伤到看起来整个蓝眼睛都湿漉漉得下一秒就要落泪。

他半跪下来，任由自己的手指逡巡在那漂亮的眉眼上，又用指腹轻柔地拭去那一点湿意。

“但尽管这样，我也不会把你送的这枚戒指卸下来……去磨成什么氪石粉。”

布鲁斯一提到这里时，就忍不住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别担心，你的玫瑰将会永远在我的庄园里绽放……而这枚戒指，我也会好好的锁进保险柜里并且希望不会有用上它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