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他们所有人，俱乐部不是交友的地方，球员和球员之间只有两种关系，要么是队友，要么是对手，不需要第三种，他要的是能给俱乐部带来荣耀的，除此之外，他会清理。

拉莫斯深以为然，但更多的，他意识到，人是没法把理性和感情彻彻底底地一分为二的，他必不可免地感到难过和抱歉。

他胡思乱想着，无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但紧接着，他不得不注意到卡卡——因为在他打算上大巴的时候，卡卡比他更快一步地挤了上去，或许是因为他走神慢了半拍，但不管怎么样，他感觉到自己被挤开的力道，他只得落后一步——

他注意到卡卡紧跟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身后，微微张开手臂，像是只要克里斯蒂亚诺有一丁点不适、或者失衡的样子，那个巴西人就会立马冲上去接住一样。

拉莫斯摸摸鼻子，好吧，鉴于他亲眼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的伤口有多叫人心惊，他认为卡卡的表现并不夸张。

克里斯蒂亚诺跳上大巴的台阶后，转身坐在第三排的座椅上，他转过身就看到卡卡的动作，咧咧嘴角，低声打趣调侃道：“你看起来像个护崽的鸡妈妈。”

“那你就是那只叫人不省心的小鸡仔。”卡卡说道，他盯着克里斯蒂亚诺缠着纱布的脚，不自觉地微微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如果我能更早地进球就好了。”

克里斯蒂亚诺闻言微微凑近卡卡，坐直了一点身体，伸手点了点卡卡皱起来的眉心：“进球是球队所有人的事，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把进球的问题全归给自己。何况你不需要比较进球。”

“前面半句话你该说给你自己听。”拉莫斯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克里斯蒂亚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只不过你眼里没看见我。”拉莫斯说道。

他看向克里斯蒂亚诺，进球是全队的事情，克里斯蒂亚诺明白这个，却只限于用在安慰其他人的地方。

而克里斯蒂亚诺本人，却会成倍地把进球的压力堆到自己的身上。但造成这样的人是我。拉莫斯在心里这么想着，他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想的也说出来了。

“我可没这么做。”克里斯蒂亚诺反驳，“我没那么……这怪叫人肉麻的，塞尔吉奥，但是听着，我坚持在场上，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想踢球、进球、赢球，这是我个人的选择。”

“另外，我只是以为你后来又回去接受记者采访了。”他说道。

拉莫斯撇撇嘴，他看着地面，什么个人选择？如果球队没有被一球领先的话，如果他们先有一粒进球的话 ，个人选择还是这样的吗？

他不相信。

“我没有。我不想去。”他用不着去也知道记者想问些什么，或者唯一值得欣慰些的是他们赢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进球，还有，这很糟糕，但的的确确，还有克里斯蒂亚诺的受伤，会让那些记者把注意力和视线从他送点的这件事情上挪开。

或许没有那么多报道会提起他，毕竟他们有更劲爆的内容好写。

拉莫斯垂头丧气地坐到了克里斯蒂亚诺并排的走道另一侧，他低低垂着脑袋，看着克里斯蒂亚诺露出来的那截裹着纱布的脚踝。

幸亏只是皮肉伤，这里那么细那么脆弱，那样的力道太危险了，还有不断地摩擦奔跑着，真他妈见鬼，他光是想想都仿佛能感受到相似的痛苦一样。

他垂下手，稍稍凑近一点就能碰到，他手指刚触上那片纱布又飞快地蜷了蜷缩回来，好像会烫人。

拉莫斯没再有什么动作了，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了双臂之间，重重吸了一下鼻子。

克里斯蒂亚诺见状顿了顿，他看向卡卡，卡卡却同样注意力也在他的脚踝上，深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显然这会儿是没有分出精力搭理他的样子。

克里斯蒂亚诺无奈地捏了捏鼻子，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当谈心的人，他认识的塞尔吉奥也早就用不着和他谈论这些，但眼前这个年轻的塞尔吉奥？

他没法做到无动于衷，假装对方能够很好地消化完今天的比赛。

这场比赛对谁都不容易，哪怕是他，哪怕是卡卡，更别提才真正二十岁出头的拉莫斯。

克里斯蒂亚诺弯下腰凑近一些，他抓了抓拉莫斯的脖子，示意拉莫斯抬起头看自己。

但显然年轻的、还没成长起来的带刀后卫还没未来那样的厚脸皮，做不到在克里斯蒂亚诺面前大剌剌地露出自己的沮丧来。

克里斯蒂亚诺只好说道：“好吧，塞尔吉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瞧，这就是足球，是足球的魅力所在，你不是一个人在进行这项竞技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