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菩提心(46)
观中早已备好了绳索,见镇元大仙回来,便将四人捆上庭柱,又有弟子奉上一条龙皮七星鞭。
镇元子停在三藏面前:“三藏做大不尊,先依果树打他三十鞭。”
三藏本是无辜受累,闻言吓得心惊胆颤,却听一旁的悟空笑出声:“先生错了,偷果子吃果子推果树的都是我,冤有头债有主,该打的是我才对。”
执鞭的弟子看向镇元子,见他点头,转向旁侧的孙悟空打了三十鞭。
“管教不严,再打唐僧三十鞭。”
“先生又错了,我们兄弟的错我师父并不知晓,便是有罪,也该我代打才是。”
镇元子此时方在悟空面前停下,认真打量面前的顽猴,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像不知自己说的话究竟有什么后果,却叫人无法忽视他话中的意思。
镇元子移开了目光:“还打他罢。”
打了悟空六十鞭,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院中的师徒四人挨鞭后变成了四根柳树。
镇元子看着四根柳树上喷上的心头血,倒是理解了大闹天宫时玉帝的头疼。可惜这一套对他无用,镇元子闪身便赶,不多时又将师徒四人连人带马捆在了庭中。
院中已架起油锅。镇元子这次跳过了三藏,在悟空面前停下:“将孙悟空扔进油锅里炸一炸,为我人参果树报仇。”
油烟滚滚,热气逼人。门中弟子费好些力方才将人投入油锅,晃眼间锅中哪还有孙悟空,却连油混着柴堆上的石狮子也一道漏了干净。
镇元子看着漏底的锅,哪里不明白悟空弄得鬼?虽有些恼怒,却也不意外,只叫弟子另起新锅,重转回先前跳过的三藏面前:“那泼猴饶他去罢,只将唐三藏给我炸一炸。”
三藏看着油锅,满目堕泪。
已有弟子上前给他解绑,便要下锅。此时再究前尘因果并无益处,只阖目等罚时,庭中传来熟悉而跳脱的声音:“先生且住!我不过小解片刻,如今来下油锅了。”
三藏闻声看去时,先前不知去向的悟空又背对自己立在庭前作揖。镇元子迎他走去,只是呵呵冷笑,一把将人扯住。
悟空只是陪笑。
镇元子看着他满面笑容,音色却比先前都要冷冽:“孙悟空,我自听说过你,你也当听说过我。此番不论前尘,只要你医活我这人参果树,我自放你西行;否则便到西天见得如来,也休想逃过我的手去。”
满庭寂静。众人看着正中的镇元子和悟空,震惊于两人竟有旧日交情。
而悟空此时方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地仙之祖——幼时无数次听闻的师父至交,想起那个无数次在心头闪过的身影,眉间不自觉飘下些许落寞。
却被他眨眼间扫去,又是满不在乎的笑意:“你这老倌好小家子气,只要树活有何难处?”
“你若真能医活我的果树,我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这倒不必。你解了我师父,我这便去寻医树的方去。”
镇元子手下捻诀,三藏三人皆解了绑,“只是要有个时限——三日?”
“好!”悟空说完已跳上云头,却又拨转回身,“我师父在你这儿,三茶六饭不可欠缺,决不可叫他饿瘦了些。”
待见镇元子点头,方才驾云疾驰离去。
三藏三人尚未从此间变故回神,便被镇元子请入了前厅奉茶上斋。三人吃过,只静心住下,等待悟空寻回医树良方。
而悟空此时登云如流星,已访过两洲之地,见过了三星,拜过了九老,更无一个医树良方,便是东华帝君处有一灵丹,也不过能治凡间草木,难医仙界灵根。
不觉一日已过,悟空已访遍仙友,再只剩下西方世界,他将云打了个跌,却忽然止住了脚步。彼时他被如来困于五行山下,如今虽皈依佛门,那西方却无人与他有多大交情,亦不知该求谁去。
可除此之外,若问谁还能有这般神通?悟空除了那人再想不出别人去。
他没有去处了——悟空想。
他去见他实是无奈之举——悟空想。
他只是一个闯了滔天大祸的弟子,去向师父认错和求助——悟空想。
而绝不是因为他想他了。
此间尚未鼓起足够的勇气,悟空脚下的云已如痴如醉般向着最熟悉的路途而去,漫天烟霞,一路跌跌撞撞。甚至直到悟空停在那石门之前,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在求那人,去帮自己救另一个师父。
第25章 故地
府门仍在,景致依旧,那块巨石上“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十个大字不改。
悟空如今再抚摸那遒劲飘逸的刻痕,已然能想出写下这般文字的,是位怎样洒脱肆意的孤傲仙人。可亦是这位仙人,当初留在他本子上的注记,又是何等的严整清峻又暗藏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