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菩提摇头：“不是救他。只是先前他受雷灾时被捆在斩妖台上，原是必死之局，是我出手替他解去穿琵琶骨的器具。他之后踢翻八卦炉，扰乱天宫秩序，连累凡世，与我有干。”

镇元子早在听到一半时便气得站起身，片刻又重新坐回去：“呵，你倒不如告诉我你要去五行山下劫人，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此事是我罔顾你的劝导。然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过去人世间走一遭罢。”

“走一遭……”镇元子气极反笑，”你说起来轻巧。可这一遭是散尽修为的十个轮回，整整十世，每世做尽善事而不得善终，中间但有一世有恶念即魂飞魄散。天上三千仙佛，谁不知道此举有大功德，谁又敢真切替他们庇护的凡人走一遭？你既是帮他过的雷灾，不如就将因果让给他。”

菩提平和道：“你曾说你最知我，也总说我最不听劝，偏你也是个最爱枉费精力的。你明知我这一遭并不仅为他，又何必说这些气话？凡间事于他们不过功德，灾难越重功德越佳，才会一连庆贺到今日；可我这助纣为虐的帮凶也要如此吗？”

“况且那孩子幼年得道，所知尚少，他又是天地造化所生，与旁人不同，他若消散便是真散了。他这路途本就艰难，如何再叫他担这因果？”

“菩提，你用助纣为虐骗天道，也想一道骗我吗？你所知是多，但轮回之后三魂七魄俱分，所知再多又有何用？再说天界与你的恩怨虽已辩清，他们却未必肯放下，到时不知要有多少波折。你若真要走这一遭，你我不如恩断义绝。”

镇元子说完甩袖便要出门，不想身后的人若有所思道：“虽然早了一些，倒也可以。”

“你——！”镇元子彻底没了性子，“说罢，我能帮你做什么？”

方寸山，三星洞，菩提院中。

“祖师——”悟览想起前途渺茫，忍不住又叫住了离去的身影。

菩提将踏入虚空的脚步顿住，转回头看向两名神色忧郁的弟子，笑道：“转换消亡不过天道，不必惦念我，回去吧。”

悟云答应了，偏头见悟览反倒要流泪，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悟览勉强开口作笑，止住失意，两人方行礼送别。

菩提颔首，仍看回面前不到三尺的法阵，并无半点犹豫，将手中拂尘一抛，举步便落入了其中。

咫尺可远隔天涯，天涯亦可消融于咫尺。

不过顷刻之间，菩提一身骨血便作虚无，一世修为散作漫天飞尘融入三千世界，法阵俶尔隐去，原地只留下了平日里惯伴主人身侧的一柄拂尘。

悟云悟览两人伏身下拜，朝向法阵消隐的方向三叩首。

之后悟云上前拾起拂尘，两人将拂尘送回院中平日放置的物架，依照嘱托锁上庭院，宣告众多师弟祖师仙逝之事，关闭斜月三星洞等，不再细提。

这一日，凡间各地异象丛生。

只说先前连续三四年，阴晴不定，雨雪不分，人间粮地遭洪，水地逢旱，庙宇破败，动乱遍起，惹出多少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如今阴雨连绵之地雨霁初晴，久旱之地甘霖骤降，流金铄石之地瑞雪飞舞，久寒之地柳媚花明。更不说海晏河清、猛禽归林，伤者病愈而临死者回生，诸多异象，直叫世人心生感激，打扫干净寺庙牌位，诚心叩拜。

天上诸多神佛，此时才从日前压制住妖猴的欢腾中回神，发觉世间异象，心知有大能启用十世轮回，少不得思量此事与几日前被压石猴的关系。

然而悟空哪知这等变故，一觉转醒，只觉面上一片清寒，原是下起小雨，却在不远处润出一株小苗，顷刻间便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化作二丈高低，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还是好激动

然后终于搞懂怎么感谢了，补一下，再然后有评论就非常开心了，最后不知道下一次咕到什么时候，非常抱歉

第18章 漫长

那桃树蒂落之时，并不待果肉腐败，树上的桃子七分成熟时便能掉落，恰好顺着地势，滚至悟空触手可及之处。

被压山下两年，悟空已习惯了食铁丸、饮铜汁。却还是在夏末捡到第一颗桃子的时候，忍不住悲戚出声，一时脑海中不知闪过多少往事。

秋至秋尽，冬来冬往。

次年春风乍临时，那棵桃树周遭竟也冒出了些许绿色，往后那绿色年年外侵，使得原本坚硬如铁的方寸山也惹出了点点生机。

悟空压在五行山下，起初仍思索当初若越过了那根立在眼前的“天柱”，如今又是何光景；后来转成了对如来和天庭的怨憎；再后来开始怀念花果山时的前呼后拥和无拘无束；再后来，他终于生出些许胆子，去怀念方寸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