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没有迈动。

整个趴在地上的暗堕付丧神吐不出东西就开始吐血，头也没抬，跟个水鬼似的，一把拽住了她的脚腕。

声音含糊不清，店长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你就这么走了吗？”

店长抬腿，发现完全挣脱不开：“不然呢？”

那嗓音又平静又冷淡，几乎有镇静作用，付丧神一下子抬起头来，看上去是人类少女的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她一黑一蓝的鸳鸯眼里，宛如秋日无风的湖面，清楚地倒映出一个狼狈不堪，像个怪物一样充满了攻击性，但并不丑陋的自己。

和上一任被杀死的主人临死之前，从他眼睛里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

于是太刀付丧神也看向她，暗堕之后的瞳色是鸽血石一般的深红，和顺着嘴角往下淌的血交相辉映，把肤色映衬得更加苍白。

鹤丸国永拽着她的脚腕，咧嘴笑了一下：“救救我呀。”

“…………”

暗堕的黑火在太刀眼睛里燃烧，他说得有些像在开玩笑，但看上去太想活着了。

于是女孩长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细长圆润的宝石。

“松开手，也不要再咬我了。”她警告。

事实上付丧神也早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在她开口的瞬间就卸掉了浑身的劲儿，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店长抓着那块宝石从上面磕下来一个角，蹲下来塞进他嘴里。

她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称得上温柔，不过也有鹤丸配合的原因，付丧神张嘴的速度乖巧的像个知道大人要给他糖的小孩，硬糖一样的宝石被喂进嘴里，竟然真的舔到了一点甜味。

入口即化。

灵力流水一般流过他的喉咙，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浸润了四肢百骸，因为暗堕突出来的骨刺温顺地回到身体里，干涸得发痛的经脉就像喝到水的植物一样舒展开来。

鹤丸国永躺在地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量产付丧神就是这样卑微的需要依靠着人类的物种，刚刚仿佛濒死一般的感觉在接触到灵力的瞬间就消退了下去，被灵力细致地抚慰过之后甚至精神都稳定了不少，又重新像个有理性的人了。他在地上赖了一会，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痛了，一个翻身窜起来。

“你是鹤丸国永对吧？怎么到这儿来了？”店长把缺角的宝石递给他，然后开始拍自己身上被他沾到的土。

“咦，你知道我啊，你是审神者？”

“不是。”店长察觉到他的目光，警惕地补充一句：“并且将来也没打算当。”

“嗯？”太刀歪了下头，红眼睛里残留着一点刚没褪干净的疯劲儿：“可是你刚才被我咬了，已经是我的主人了哦？”

“？”

什么东西。什么物种是这么认主人的？

“中国修仙小说里的剑。”付丧神无辜地回答。

“你懂得还挺多啊。”店长奇道。

“当然啦，”鹤丸又笑了一下，他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了，牙齿里却还残留了一点：“就是因为作为一把刀却有业余爱好所以才被上一任主人扔掉的。”

店长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我也觉得刀不应该有业余爱好。”

“所以我把他杀了。”

“那要杀我试试看吗？”

“不要。”

“帮帮我嘛，”付丧神拉着她的手摇晃：“我们上有八百老父，下有二十个小孩儿，连锅都要揭不开了哦？”

店长就这么被赖上了，不得不一路把他带出了里世界，带回家去。

这确实是个问题本丸，鹤丸国永也说谎了。

八百老父确实是有的，二十个小孩儿也有，只不过都一副马上就要折断的样子，尸体一般躺了一院子，刀身上的裂纹遍布虐待的痕迹，每个本丸标配的时空转换台上泼墨一般溅满了深褐色的血迹，还能站着的只有他一个人。

黑发黑衣的刀没有一点骗人之后的不好意思，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地同伴的“尸体”中间，指了指那台子：“我就是从那儿掉进去的。”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店长点点头：“那你挺倒霉的。”

“我很幸运。”他反驳。

有道理，店长再次点头：“我挺倒霉的。”

店长并不是正经的审神者，不会按摩打粉那一套，这本丸只能用寸草不生来形容，穷得只剩下房子，材料一块也找不出来，她把一块圣遗结晶拿出来，同化之后塞进了本丸那棵万叶樱的树干里。

这种高浓度的能量结晶足够供这个本丸运转到天荒地老，在扎根的瞬间就让整个屋舍焕然一新，结界张开的淡绿光芒下，反季节绽开的樱花几乎把半个天空染成了粉色，所有刀，只要是还没死，伤势都被强制性地治好了，整个院子里大变活人，叽里呱啦吵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