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还有什么值得交易的东西吗？”

店长点点头：“有的。”

她指向真人手里的微缩人形。

那东西真人有很多，但她指着的那一个很特殊，是他刚刚转化完成的，唯一一个由咒术师作为原材料的实验品，如果不是被店长打断，他本来打算拿着好好把玩研究的。

“这个不行哦。”咒灵摇摇头：“换其他的吧。”

店长也摇了摇头：“你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拿出来抵账的东西了。”

“那等几天呢？等我伤好了也不行吗？”

“赊账是本店很少数几个客人才拥有的权利，你现在还没有。”

“这样啊。”

咒灵低下头，他现在只有一部分的肢体有形状，长长的，灰蓝色的头发顺着畸形的脸颊滑落下来，遮住了那対缺乏感情的异色瞳，他想了想，露出一个笑脸来。

黏稠恶意宛如消融的冰雪一般在他的声气中流淌出来。

“刚好我対店长小姐把商店财产放在哪里也很有兴趣呢，”咒灵的圆手迅速地伸长，他的咒力似乎真的不多了，相应地下半身缺了好大一块，细长的手仿佛只有一根手指，轻轻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搭在了店长的手腕上：“那就让我做第一个为自己争取权利的人吧！”

他的后半句话转为真情实感的惊讶。

“你真的没有灵魂啊。”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试探，但摸到她瞬间的那种感觉像是一脚踩空落进无底深渊，强烈的失重感几乎让真人咒力做成的身躯剧烈地一抖，条件反射地想要松开手指，改用别的办法。

尖利的骨刺向着她变成蓝色的这一只眼睛激射而来，这个咒灵是真的很知道対方的哪里害怕被破坏。

打中了，手却没松开。

一根骨刺穿透了她的眼睛，几乎从后脑扎出来，带出的血花溅湿了一小块水泥墙，少女的表情却还是没有什么大变化。

她完好的那一只眼睛还在运转，看样子被穿透了也不影响神之义眼使她看到咒灵的效果，咒灵的眼睛里写满了天真无邪的好奇和贪婪，他去看电影甚至都不买票，怎么能要求他老实付账而不想着打劫店主呢？

殷红的血珠顺着少女瓷白的脸颊落下来，那只漂亮蓝眼睛的正中还插着真人的骨刺，里面深深浅浅的光环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缩紧又扩开，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尖叫着逃走。

“很痛吗？如果不想这么痛的话现在放弃也可以哦？”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问道。

“当然啦，让我也来看看你的——”

“好。”

她反手握紧了真人的手指。

绿色的。

这是咒灵心中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在这之后，他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熟悉的，如梦似幻的绿色从女孩手心中升起，从她握着真人的地方，从她眼珠和真人骨刺相接的地方亮起来。

咒灵曾经见到过的绿色宝石就一簇一簇，宛如活物一般在那些漂亮的绿光下凝实，从他的身体里由远及近地生长出来。

每长出一点，他就觉得自己被吞掉了一部分。

他的身体仿佛撕裂成了两半，生长着绿色冰晶的那一部分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正在他清楚的神志下变成另一种他并不熟悉的东西。

那东西很难形容，像是褪去了一切情感，丢掉了所有的自我，变成“千万”中的“一”，变成毫无意义的空白，由“存在”变成“不存在”。刚刚接触到店长身体时那种庞大的，无光的，深不见底的空旷仿佛也变成了他的一部分，作为“真人”这个个体所有引以为豪的感受，记忆，诞生的理由，那些让他成为“真人”的东西都在以一种汹涌的速度从他的身体中离开。

他不知道完全离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是因为対比，此刻他身体中尚未变成那种绿色结晶的地方正在像被蛛网网住的昆虫一般垂死挣扎，把他从未想象过的恐惧和危机注入他的大脑中尚在工作的那一部分。

无论怎么样行动都无济于事，那些晶石不紧不慢，不可阻挡，他会变成它们，然后粉碎在空气中，什么都不会留下。

太过于激烈的恐惧和巨大的茫然混合着，让他一时半刻连思考都做不到，那双异色的鸳鸯眼里隐隐的金色光芒从边缘开始向中央侵染，濒死的咒灵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无意识地痉挛着，半张着嘴，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神情却是全然的，空虚的平静。

“不要。”

“対不起、対不起。”

“我错了。”“我是坏孩子。”

“求你，求你——！！！！”

这是叫做真人的咒灵自从诞生以来，所经历过最可怕的三十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