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总是要超越自己嘛。”他那个时候就这么说，“你活着很痛苦吗？”

“有一点，”店长回答，“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活着。”

白发蓝眼的少年温和地注视着她，像是看着阳台上开得正好的一朵花，又像是在观察一只鸟、一条金鱼，一个生命中从未见过的新物种，然后他对着店长伸出手来。

“要死一次试试吗？”

“已经死过不少次了。”

“和之前那种小打小闹不一样啦，我可以尝试真的杀死你噢。”五条悟摊平的手掌上，空气逐渐开始扭曲。

“是为了好朋友报仇吗？”黑发的非人类少女抬起头来仰视他。

“不是的。”白发的神子摇头，“是因为想敲碎玻璃，把小鸟放出来。”

“好，那来试试吧。”

……

那只是人类最强诸多办不到的事中的一件，但人总是要超越自己的，他在逐渐前进，用时间来抹平每一页人生之书上的不可能，其他的事是这样，这件事也是这样。

“这不是也变了不少嘛。”他轻巧地把店长的肉饼拎走咬了一大口，“杰很担心你。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我居然变成所有人里面最懂人心的那个了。”

店长迷惑地看着他，五条悟有点想笑。

“想要消灭自己，这样的想法变得很坚定的话，也是一种具有生气的个性呢。”

他拍了一下店长的脑袋，把她惊讶的表情拍走：“虽然说还是像个做不出题来就破罐子破摔的小孩子，但你喜欢的那种鲜明显眼的特质，你也在逐渐拥有了。”

“……”

五条悟这个人并不适合这种氛围，所以他随便地说了一句，就飞快地试图转移注意力，去用路上捡到的渔网捞湖里的湖水。

秘银色的湖水被网兜带着飞出湖面，又在重力的拉扯下被纱线切割成大小均匀的菱形，被风一吹就变成了一把晶莹的碎宝石。

漂亮宝石谁不喜欢呢？

他自己飞快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衣服装了一兜，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有点嫉妒杰做了魔法少女，可以看自己的灵魂宝石是什么样子。”

“你也想看吗？”店长问道。

“嗯？可以吗？可我不想当魔法少女啊，虽然我这么强，要是做了魔法少女肯定也是最强的那个。”

“可以让你看看。”

“诶？”

宝石的碎屑在深蓝夜幕中飘飞，宛如泛着绚丽彩光的雨，黑发少女站在晶莹的雨幕中，伸手按在他胸口：“许个愿吧，五条先生。”

“诶？诶诶？这么突然吗？我还没有想……”

他看着心口逐渐亮起来的耀眼白光呆住了，店长没有说谎，她确实在努力“让他看见”，在他的角度上，五条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光束是如何汇聚起来的——夜幕的深蓝、湖水的秘银、星光的五彩……天地的颜色都仿佛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吸引，宛如流星一般向着他的方向汇聚而来。

以五倍速慢放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

它们宛如有生命一般呼吸、旋转，明暗交错间色彩流转，神光凝聚，在交汇的尽头，比这远远还要更耀眼的小小核心从无到有，一点点成为实体，变得坚硬、澄澈，金属繁复优美的纹路在宝石表面勾勒收紧，宛如花萼拥抱花苞，最后跌落在店长指尖，仿佛一块毫无杂质、由光凝成的冰。

店长拿起来，对着月色眯起眼睛：“是钻石的样子啊。”

五条悟呆呆地看着她。

“……？”

“我还没许愿呢。”他说。

“啊，”店长眨了眨眼睛，“男的不行。那个是骗你的，为了给你一点仪式感。”

“？好哦。”他把自己的灵魂宝石接过去，捧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每一个切面都璀璨耀眼得吓人。

他发出来自灵魂的感叹：“不愧是我，这何止比杰的好看一百万倍啊！”

他一手把宝石举起来，一手伸进兜里掏手机：“我可以一直留着做纪念吗？”

店长无情摇头：“不可以，除非你现在改变主意真的做魔法少女，否则半小时之后就会消散了。”

“真可惜。”五条悟笑眯眯地说出了惋惜的话。

他决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半小时，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致力于把自己的灵魂当成窥探世界的工具，放在一只眼睛前面隔着宝石看他能看的一切东西。

在魔法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把宝石拿下来，看到远方的天际线有什么东西遥遥地向着这边奔跑过来。

“那是什么？”他问道，发现店长也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东西。

“太阳。”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三个？”

“十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