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疑心病】

====================

摆在桌子上的是一个银色的六面体。

边长大概五公分, 每一面都是流水一般冰冷透亮的银色镜面，清晰地倒影出房子内部的细节。沙发，桌子,墙上的壁画, 地板上的纱布，和靠垫下面露出一个角的枪支。

单单照不出来此刻正蹲在它面前的人。

无论怎么向它伸出手去挥动，摇晃, 或者是把脸凑到它前面，眼睛贴上去, 都完全不能在这面“镜子”上留下一星半点的影像。

这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的常识范畴, 唯独照不出人类的镜子，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东西吗？他们又是从哪拿到的，想要用这东西来干什么？

名叫波本的组织成员从琴酒手里新接到的任务，就是将这件东西送去给组织的研究人员雪莉。

按理来说, 这个任务落不在他头上, 因为前两天组织里刚刚出了一个叛徒, 有代号的干部“苏格兰威士忌”被指控是卧底，在天台上被黑麦杀死, 尸体还在打捞，现在组织里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波本和黑麦作为从前和他交集比较密切的成员更是矛盾焦点，琴酒看谁都像卧底, 恨不能什么事都亲自干。

但最近组织干部以下的成员, 正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消耗着，以至于他们人手不够, 只能冒着风险把这种任务交给尚未得到完全信任的波本。

而那些深受boss信赖的高级干部们现在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紫灰色的虹膜像是面蒙了尘的脏玻璃，在黄昏下映射出一种剔透无光的冷漠。

真名为降谷零的潜入搜查官眼下有肤色都遮不住的阴影，眼珠子盯着一个地方久久未动，直到酸痛滞涩的生理落泪冲动不受控制地袭击了大脑，才闭了闭眼。

他看了一眼下属发来的信息，时间太短了，琴酒还在盯着他，没时间把这东西送去检测，而这个六面镜的性质太特殊又太一目了然，几乎不可伪造，他只能把特点和照片发给了部下，然后得到了“无法鉴别”的结果。

真名为诸伏景光，代号为苏格兰的友人的尸体也是这样——“尚未找到”。

公安警察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夕阳的最后一缕橙光没入天际，他站起身来，把那块六面镜放回盒子里，一切摆设恢复原样，笑容挂回脸上，拿上钥匙出门了。

雪莉酒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从实验台刚刚出来，手套还没有摘掉。她有一头茶色的头发，转过来的半边侧脸清秀而冷漠，只是打开盒子看了看，就像是断定了这玩意是真的一样，将其收进了紫外箱里，目光投向波本。

“还有什么事？”她问道。

金发青年眼神一点儿也没落在盒子上，只是轻描淡写地从少女身上扫过，落在她的眼睛上。

他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组织让我向你问个好。”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分寸感，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真名叫做宫野志保的雪莉酒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波本再次后退了一步，他脸上带着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漫不经心，仿佛问那一句话不是因为组织的任务，而是单纯为了好玩儿似的，伸出手来指了指右眼。

“这里。”

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但雪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刷一下子把头上的护目镜拉下来，深色的阴影掩盖了右眼更深的蓝色：“一切正常。”

这一句是给组织的回复。

给波本的那句就更冷淡一点：“不关你的事。”

“这样吗……”金发青年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向着研究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那么祝你一切顺利。”

这个笑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从脸上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以前见过这位雪莉酒一面，组织有很多这样的研究员，从生物制药到程序设计各行各业，但优秀到获得代号的并不多，她的资料被保护得很好，就算是已经卧底了一阵子，他也只知道这位的研究方向似乎是药物开发一类的东西，和那个六面镜完全不是一个领域。

或者说她在秘密进行着别的研究……？虽然任务邮件里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恐怕也不希望他懂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从遣词造句上看，这明显就是句对身体状况的问候，什么样的身体状况不是组织派个医生来就能查清楚的问题，而是要来问她本人？

会和最近奇怪的减员有关吗？

波本摇上车窗，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弄不清的事情太多了，明明政界和境内的黑手党没有什么异动，组织的人员消耗是怎么来的？而且他刚刚看得很清楚，雪莉的右眼比她左眼的颜色很明显地深了一个度，那不是美瞳或者别的什么伪装效果，倒像是眼睛自己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