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问题想问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在平静里透出些许温柔。

艾薇纠结片刻，还是呵出一口气来。

“我之前问的问题。”她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

“怎么会呢，我……”

“我允许你保持沉默，但是，不许说谎。”

少女严肃道，“拜某些人所赐，我现在非常讨厌谎言。听懂了吗？是非常、非常讨厌。”

“我想，你指的应该不是我？”

“……你猜猜看。”

“哼，好吧。”

男人笑着发出一声气音，就没有了下半句。

艾薇自然就知道了答案。

“赋予我坐标的……”是父亲，对吗？

她本想要继续提问，可话说到一半，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也许是她觉得没必要问这个。

……

怎么可能有第一个答案呢？

按照老父亲的说法，她七岁时就失踪了……应该是危急情况下，泰丝微一族这份跳跃时空的能力发生了暴走。七岁，这样小的年纪，而且据阿福说，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韦恩大宅。在这个宇宙，除了韦恩家的人，谁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抱有那么深的思念，以至于可以在她的灵魂深处留下烙印？

“你很喜欢这个答案吗？”

无幻魔人突然发问。

“嗯？”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搞得艾薇有点迷茫。她抬起头，对上的就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眸，里面盛着太多复杂的、无法窥视的情感。

“你很喜欢这个答案。”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是肯定句。

艾薇迟疑着，捏了捏发尾。

“可以这么说吧。”她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是每个宇宙都不欢迎我，哪怕我为了守护它们一直而战斗。现在知道，我被驱逐——呃，不对，不是驱逐，是送离——是这个原因，总比我之前想的要好得多了。”

我没有被嫌弃，这些宇宙都是想要帮我回家。

这是一个多么温柔的答案啊。

我还能奢求更多吗？

无幻魔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晦暗。

“所以，你就可以无视你之前遭受的一切了。”他平静地说，“很好，我一点都不惊讶，这就是你会有的想法。”

“……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没受过什么罪吧？

伽古拉斯.伽古拉：。

男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迷茫，可他却不准备解释。

——他又能怎么解释呢？

艾薇永远不把自己遭受的伤害放在心上，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说起过去的一切，她总是轻松愉快的口吻，好像她的人生中充满阳光。

以为自己是被所有的宇宙讨厌的时候，她也从不表现出难过和愤懑的情感，只是努力做得更好，觉得自己总能让世界意识改观。

她就像是永远明亮闪耀的小太阳。

……

可真的是这样吗？

伽古拉凝视着她的面孔。

艾薇总是表现得自来熟，总是会包容别人的冒犯和讨厌，总是会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宇宙的“驱逐”。

她觉得，自己无法在一个世界长久地停留。

她的时间那么少，那么珍贵，她怎么会愿意将其浪费在各种矛盾中，消耗在结识磨合的过程里呢？

只要是不涉及到原则的问题，艾薇永远会选择后退一步。这样，她就不会因为一个小问题，和朋友闹一周的别扭——而这一周，也许就是她停留时间的十分之一。

艾薇一直觉得，被驱逐后，她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这个世界。

她还活着，但这是永别。

——所以，她在急切、她在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维护每一段羁绊、她将每一天都当成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艾薇的开朗遮掩了这一切，甚至能够欺骗她自己。

……可是，旁观者清。

伽古拉可以不讨厌她这种性格，前提是，这不是被外界逼出来的。

也许她的家人是真的爱她。可是，如果这份爱没有带给她任何好处，反而让她活得更艰难、更痛苦，那这份爱还不如不存在。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

“教练先生~。”

艾薇突然凑上前，双手绕住伽古拉的肩膀，近距离凝视那双黑色的眼睛。她的呼吸轻柔又温软，如春风拂过男人的面颊。

“在想什么呀？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回答。”

“……没什么哦。”

“这话你说给一年级的小朋友，他们都未必相信吧。”

艾薇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是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家里人有意见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