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番外(208)
无人信我哭诉两手清白,
今日窦娥捡起这斩头刀,
把一桩惊天动地冤案断!
怨散去来生定见青天现!
窦娥抓起张驴儿的辫子,手起刀落,那头颅也落进手中,窦娥眼眶里那趟热泪,心里那圈不平的冤气,终于消散。
场内响起一阵笛声,哀哀怨怨,凄凄切切,随着窦娥下场,慢慢淡去。
一官兵踏上来:“张驴儿!官衙传唤!”
连唤三声不见动静,官兵进门看,地上只有一具无头尸,盖着染上窦娥鲜血的三尺白练。
这出戏彻底结束了。池座包厢,在场近千人,无一人言语。
近年来随着京剧融合发展,不同派别会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改编创作,但哪能想到,还有一条别具一格的路子,窦娥自己报仇了。
这跟传统的观念截然不同,世界阴阳有平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常伴随着冤屈,倒霉事儿落到头上,只能怀揣怨愤等待一位清官,翻起旧案终结远去的冤恨。但现实往往不是这样,清官少有,迟来的清白又有何用?
二月红的改编,揭示出一个简单又真实的道理,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为你主持公道时,你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拿起这把冤刀,维护属于自己的正义。
我恍然回神,见到张海客眼里的泪,想笑又笑不出来。
老黄叹道,“这一出戏唱完,二月红这个名算是彻底响了。”
观众碍于张学良在,不便像往日那样直接扔金银物件打赏,默契地一个个传到台边,很快积出两小堆,亮晶晶的。
二月红拉开红幕走出来,跟众人谢幕,又道,“特谢诸位捧场,今日所得票钱打赏,一律捐给救国会,另设捐赠箱,爱国志士者,可投心意支援抗日。二月红谢过诸位。”
用的本声,语调清亮,带点书生气。
敢情这是一出义演。我问老黄,“你知道这事儿?”
老黄摇头,“估计小六子知道,我平时不爱问这些。”
张海客很会看人,瞅见张学良旁边坐的那位军官的表情,跟我们调侃道,“戏子军阀,一个无情,一个无义,却爱国。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楼下掌声叫好声如潮不绝,震得耳朵疼。现在不能跟以往比,我连吃饭都得蹭别人,除了脚上的两双袜子,没别的可扔去打赏。等到客人散尽,我们把剩下的茶点吃干净,下楼去四合院,正好碰到刚回来的耿继周一众,老黄笑着拍了拍他,“你又迟到了。”
耿继周一脸茫然看着我和张海客,期望解惑,我摇摇头,回忆刚才那幕自断冤仇,叹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后来耿继周确实没见过这出戏,因为二月红只演了这么一次,有富人集资求他再演,二月红都直言拒绝了。京报将其称为窦娥绝唱,还编了些有意思的故事,试图解释二月红的改编。
沿着右廊往院里走,正中是一个小荷花池,小粉莲一朵朵,蛙蝉一片,正好清清刚才的掌声。我便走得慢,落后他们几步,见众人已经迈进四合院了,我干脆停下,靠着栏杆点了根烟抽。
对面那条长廊后有一整排房间,用作戏团成员住处,廊上伙计端着道具、热水盆来去,人来人往中,有几个人挨着池塘边站着,不曾动过。
我的好眼力此时正好派上用场,那几人都见过,是眼熟的陌生人。
二月红卸下妆,换了身红色长衫,绣着枫叶。少见男人穿这么艳的颜色,但他生得好看,身姿挺拔,一头短发,跟台上的娇人模样截然相反,挺直的背好像怎么打也不会弯,骨头硬得很。
张学良邀来的那位军官正跟二月红侃侃而谈,旁边站着副官,还有一个姑娘,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看样子聊了一段时间,很是投缘。姑娘也很眼熟,正是我先前碰到的那位,应该是二月红带着的人。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见证了哪两位大人物的相识经过,只当个小插曲旁观了。
后来跟解雨臣相处,因他在二月红膝下受教学习,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做事为人带着相似风格。这些细节常在不经意间引出久远的记忆,以至于我常忆起这位一剧窦娥名动京城,声名显赫在即,却潇洒南去长沙的戏子二月红。当解雨臣告诉我,打算放弃长生技术专有,将其公开给全世界时,他神情坚定,如同当时站在红幕前的二月红。恍惚间,我的记忆穿梭时间回到了这一晚。
灯下,此时的解雨臣、过去的二月红与历史中的窦娥重叠。一切早已注定,如同窦娥的结局,一开始便写在话本末页,唯一的区别是谁去演绎这出故事,而我,不过是一位翻开这卷落满灰的厚书页的陌生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