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黛问梅(26)
黛玉奇道:“那王……公子,是你的朋友?难怪你如此推崇于他!”
李瑛摇头笑道:“素未谋面。何况我们称他一声王公子,算年纪其实也是江湖前辈了。”
黛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偏着头望了望李瑛,才道:“那他怎么会找上表兄的?”
李瑛看出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笑容便带了微涩,哂道:“当年我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声,不知怎么投了这位前辈的脾气罢。”
黛玉正想顺着此事继续发问,忽又觉得不对,仔细想了想,便失声道:“你刚说与王公子素未谋面?难道他交托宝鉴的时候,你也不在家?”
李瑛目光一闪,跟着便转了开去,似是望向远处梅枝上的积雪,淡淡道:“我那时有事出门去了,宝鉴是交到诗音手上的。”
黛玉道:“原来如此。”刚想继续说下去,却硬生生顿住了。她想那王怜花既然是个聪明人,想必早看出林诗音与李瑛的关系,那么宝鉴交到她手上,便和交给李瑛没什么两样。但一想起林仙儿所说的二人过往,已知这段往事对李瑛来说亦是不堪回首,听他每次说到“诗音”二字,嗓音都克制不住的暗涩,设身处地,也当真为他心痛。当下转了话头道,“所以二姐姐看到书中有医方,就想起说不定可以治我的病,交给梅二先生了?”
李瑛似乎出神了一阵,才摇头道:“诗音并未看过宝鉴。前日梅二先生为你看诊——”说着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被你气得拂袖而去,其实也看出你所患痼疾,若非王怜花复出,怕再难有人妙手回春。他说这话是在气头上,自然半真半假,但诗音记在心里,私下找到我说,怜花宝鉴就在她手上。”
黛玉听着他复述前日之事,猛想起自己那次在梅林中见到他二人说话,想来就是议论这些了。那怜花宝鉴多年来一直在林诗音手中,未及交给李瑛,自然是因为后来二人生变,林诗音下嫁龙啸云,李瑛远走他乡,也就没法再提。想到两人重逢尴尬,又因为要救自己性命,不得不商量出个对策,那日李瑛眉间的落寞,林诗音眼中的隐忍,此刻方清清楚楚地重现于脑海之中。再想自己竟一直懵懵懂懂,直至眼下才知这二人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中一股酸热涌上来,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她虽未哭出声来,李瑛已吃了一惊,刚想伸手又觉得不对,只得苦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照黛玉往日的性子,定要哭上半日,方解心中忧闷的,但想到自己这一哭,不免烦扰了表兄,赶忙拭泪道:“不妨事的,我从小就是这样,想到些什么就会流泪。表兄和二姐姐待我如此,我实在无以为报,只恨我……”
李瑛见她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禁失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就是想得太多。诗音说这本书在她手上十年,她连翻都不想翻一下。纵然武功医术,样样都能学到王怜花那般,该生的烦恼又何尝会少半分?如今有你的事,恰好物尽其用,她反倒开心得多。”
黛玉听他说到“该生的烦恼又何尝会少半分”,心里又是一酸,险些再流下泪来,忙暗自忍了,抬头笑道:“按表兄所说,这书虽是二姐姐拿出来的,毕竟是表兄之物。我承二姐姐的情,也仍是要感表兄的恩。”
李瑛摇头一笑,正要开口,蓦地眉梢一跳,却道:“那怜花宝鉴你看过了没有?”
“我只听梅二先生说有这么一部书,”黛玉笑道,“我又看不懂,看它做什么?”
“王怜花是个奇人,”李瑛似是着意打量了一下她,缓缓道,“就算武功之类你看不懂,那书里还有不少他的笔记文章。你闲来翻看,知道些奇闻秩事之类,也免得病中无聊。”
第18章 章十七 梅花盗
自那日起,黛玉倒像是抛尽往日闲愁,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除去每天早晚吃药,梅二先生五日一来看脉行针,倒有多一半时间都是她往书房去,在那里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雪雁被她派了去那少年阿飞处,也只有紫鹃知道,她是从那梅二先生手中借来《怜花宝鉴》,一卷接一卷地读个不休。
“黄莺久住浑相识,青雀西飞竟未回。”读到忘情处,黛玉竟抬头向紫鹃笑道,“这一联对得倒也工整。”
紫鹃无奈地瞥了一眼正坐在对面厢房中、同样读书读得如醉如痴的梅二先生,才道:“是是是,这书果然是妙得很,这么一会儿,你都夸了三五回了!我看你呀,也快和……那位一样,疯魔了。”
黛玉也不由得失笑,跟着又道:“医术什么的,我是不懂,不过这怜花公子的笔记着实好看。你看他这一联,上句出自戎昱,下句则是李义山的,也难得他博览群书,集成佳句。而且据他所说,每一句又各自对应一式武学,想必演出来也是极妙的,是以当年那位朱家千金也脱口赞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