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放轻声音细嚼慢咽，竖起耳朵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模糊话语，一边仔细地观察周泽楷的表情。

周父说话带着S市人特有的语调，对寡言的儿子说话更是放慢了速度，听着很有几分S市男人的温柔：“你回自己家了？噢，没什么急事，就是想问你小叶喜欢吃什么呀？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琢磨着要不要包个饺子，他们北方人过年都吃这个吧？他喜不喜欢吃甜的？怕他吃不惯八宝饭呀……”

周泽楷：“…………？”

枪王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把手机拿到眼前默默地看了看，又困惑地放到耳边。

周父还在继续说：“你大姨叫我和你妈初一过去打麻将，我想着你们年轻人肯定觉得无聊，要不你们就不用去了，你带小叶去逛逛附近的庙会呀，别整天待在家里打游戏……”

周泽楷：“……？？？”

青年微张着嘴，傻乎乎地瞅着面前的碗，好像没听懂周父在说什么似的。

好在他平时回应就有延迟，周父也没觉出有异，干脆道：“小叶在不在？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

周泽楷惊恐地看向叶修，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手机。叶修一愣，急忙摇头。

“呃……在洗澡。”周泽楷急中生智，总算没扯出一个中午十二点还在睡觉的借口。

“那儿子你一会儿问完他给我发个微信！”

“……哦。”

周父又交待了他几句除夕那天早点回来，这才挂了电话。周泽楷呆呆地放下手机，一脸恍惚：“前辈……”

对面的叶修哭笑不得地捂脸：“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先把饭吃完吧。”

两人食不知味地吃完午饭，收拾掉外卖盒，叶修又抽出一只烟，想想还是拎着烟灰缸跑到阳台。

临近农历新年，S市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小雪，这几日不见太阳，阴冷刺骨，叶修刚出阳台就打了个哆嗦。他背堵着门缝蹭暖气，刚抽两口，身上一暖，一件轻便保暖的羽绒服披到肩上。

他回头，周泽楷正站在他身后：“小心着凉。”

叶修看了看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道：“小周还是这么会照顾人。”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过来。每次被青年这么注视的时候，叶修总是没来由的一阵不自在。见周泽楷只穿着一件针织上衣，陪着他在阳台吹冷风，叶修便熄掉还剩三分之一的烟：“进去吧，我们谈谈。”

“嗯。”

两人回到温暖的室内，在沙发上坐下。周泽楷注意到茶几上的戒指，踌躇几秒，还是拿起来看了眼。

“好像是结婚戒指。”叶修占据了L型沙发的一边，舒舒服服地半躺着，“找到你的了没？”

周泽楷从衣领里勾出一根银质项链，一枚同款戒指垂在指间。刚醒来时兵荒马乱，他也是到换衣服时才发现的，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链坠，现在才知意义深刻。

“已婚的感觉如何？”叶修还有心思打趣他。

周泽楷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还行。”

叶修哈哈大笑。让他们俩严肃地讨论见父母这件事实在难度太大，叶修自己都觉得莫名滑稽，又笑了一会儿才说：“小周，你觉得咱们能回去吗？”

“能。”青年答得毫不犹豫。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来了肯定有原因，找到了就一定能回去。”叶修扭头看向认真听他说话的周泽楷，“所以除夕我们必须去你家。”

他直接跳到结论，周泽楷也没什么不适，显然是和他一个思路。这种默契是很让人愉快的，尤其当你发现全世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被坑了的时候。叶修侧过身，手支着脑袋，随意地问：“小周，你觉得你爸妈对……嗯，这个世界的‘我’是什么态度？”

“挺好的。”周泽楷回忆着刚刚电话里周父的语气，笃定地说。

他的父母是年轻时在国外留学认识的，从本科一直读到硕士，毕业之后一起回的国。对于同性伴侣，他们在国外时实在是见得多到麻木，回国之后的共同朋友里也有几对，见怪不怪。

叶修听周泽楷说完，不禁唏嘘：“跟我家老头子完全两个类型啊。”

话虽如此，他却隐约觉得事情一定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顺利。再怎么开明的父母，潜意识里对孩子的期许也是偏向社会主流的“正常”幸福。叶修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和周泽楷经历过什么，才能走到眼下这一步。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也不该破坏这一切。

两人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信息，事不宜迟，对口供要紧。周泽楷负责翻手机，叶修则回到书房检查两台电脑。

大概这世界的两人也是一样忙于各自的战队，聚少离多，电脑里除了荣耀相关的若干视频，私人性质的极少。叶修没找到什么有建设性的信息，又溜出来问：“小周，你有没有笔记本电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