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出离+番外(72)
买了棺材的人削了自己马尾一拇指,又要了魈鸦青发一缕。将两束青丝缠在一起,甘棠把结发放在棺材里。
结发陡然起了火,升腾的火焰将青丝点燃,甘棠和魈的眼瞳里有赤红曳动。
半晌,甘棠抬起瞳眸,朝魈歪头:“决定不了过去未来,现在是可以决定的吧?现在我们一起‘死’了,成了灰的东西,没谁再能分开。”
“即便日后再发生什么,我们眼下也是一块‘死’的。所以,走到真正死的尽头时再说?”
她说完就笑,满不在乎,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说出的话仿佛全是歪理。
——你我纠缠已深,你已不能放弃。
——那不是正好吗?
明亮的火焰仍旧在魈的眼中灼灼地燃,魈忽然靠过脸去,用力亲吻甘棠。
他来势汹汹,凶相毕露,像发起场厮杀,他的对手却并不应招,任凭他鲁莽行事,只是一直在笑。
他气得在她唇珠上一咬,人反而装模作样倒在他颈窝:“哎哟,痛得很。”
然后毛绒绒的脑袋蹭来蹭去:“魈上仙再亲一次就不疼了。”
……油嘴滑舌,得寸进尺,不敬仙师。
这世间相生相克,总有东西能治一治这不敬之人的恣意。
譬如她制笛。
甘棠的制笛事业并不顺利,竹笛是难得一见的好木料,她翻来覆去的挫磨也让紫笛鲜亮光滑,像模像样,只是笛声总是低音如漏,高音如破,她冥思苦想,依旧不得其法。
魈帮她挑了一节又一节,也打磨了一根又一根,他边削竹管边嘲笑甘棠的再度失败:“不如放弃。”
她反倒发了狠:“我不。”
又见魈瞄觑如山堆积的废竹,神情不言而喻,甘棠磨了磨牙:“不如来我壶里。”
持锉刀的手一顿,魈若无其事地垂眸,耳廓却陡然爬上点红霞。
谁理她。
即便去了,胜负也尚未可知。
甘棠的竹笛从初春做到春末,才大功告成。
帝君和旅行者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纷纷鼓掌恭贺她,这人被吹得轻飘飘的,蹦跶到他面前来了。
魈以为她要在他面前大肆炫耀一番,像炫耀她发带上的蝶,于是默不作声地任由她拉着他,到了荻花洲汀。
一轮圆月悬于青虚,烂漫其光。即将步入初夏,自是暖律暄晴,锦容满野。
他立足的地方,似乎是他业障发作过的地界,只是在水泽荻花中陷入黑暗的次数不少,他早已不记得何时何地。
只是从清风中传来的抚平一切的笛音,叫他有些怀念。
出乎意料,甘棠没有夸炫自己好不容易制成的竹笛,只是把她千辛万苦做好的器乐在他面前晃一晃:
“谁说不能起舞?我的笛子都做好了,你也没有不能起舞的道理了吧?”
……他总想着有一天,能戴着这傩面起舞。
不为除魔之故,只为伴随那花洲的笛声。
他曾经那样想过。
魈怔在原地,执笛人朝他眨眼,笛尾上翠微的平安扣穗子在风里微曳:
“风神的曲子我问钟离大人要了,上次还碰见来往生堂的风神,又被他往后添了一段呢!”
甘棠似乎在等他开口,可他似乎变得笨拙,无法言语,只是用不知所措的眼睛凝望她。
甘棠倏地一笑。
她也不管心慌意乱手足发僵的魈,只把竹管一横,并指吹笛。
笛声清凉如水,悠悠散入满汀州。
谯楼戍守的千岩军抬了首,客栈栖息的客人也凭栏遥望。
丽声行于江上,涟漪荡开玉轮,如羽荻花摇飏,传递清音,又渐次散落于月亮尾梢。
原以为佳音已绝,清瑟笛声又响。
繁星当下,笛语幽幽,持笛人吹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有着不可动摇的耐心,在等候什么人。若是人不回应,她能吹到天荒地老。
等待的人在她含笑的瞳眸里,终于戴上了悬于窄紧腰间的凶面。
喧闹的虫鸣在那一瞬间仿佛消失了。
旋即亮起的,是翡翠般的枪尖。
夜叉的舞并不柔软,反而强韧,锋利,带着凛冽的霜气。
臂枪飒踏,枪抡如回风,本是靖除妖邪的挥霍,自然寒光森森,映照冷月。
须臾终是覆上热血,如雷霆抖尽暗淡,炽盛明光。
环玉在幽夜里闪熠流翠,云袖破空,溢出喧声。
夜叉的力量在战场是杀戮,在清幽笛音当中,仍旧不得宁静。
然而枪出荡决大约是夜叉生存的方式,魈踏着脚下破碎的月光,枪风荡涤长空,器动四方。
这便是夜叉的舞。
也许与这清丽的笛声不符,他破天荒没顾得上。
他大概不够柔软,也无法低头,像在这世间头也不回的许多人,他却也想这样一直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