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不高兴，仅此而已了。

“你自诩为神？”主系统尖锐的声音快要刺破鼓膜，祂没有自己的声音，于是一会沙哑，一会稚嫩，一会娇俏，一会沉稳：“不过是侥幸得到了祂的遗产，有什么资格自诩为神！”

“创造者就是神吗？”雾矢格桑突然笑了，他盘腿坐在花海之中，花朵自茎叶处生出千百条细长的透明视线，扎入青年皮肤内，吸食他的血液：“既然所谓的小世界、高纬世界之上还有更高的世界，你怎么就知道，你所谓的神，在他的世界，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呢？你们，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他的游戏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主系统号称全知全能，却也从不愿浪费一点内存去计算这毫无结局的循环：“如果这就是世界的真相，你为何能坦然接受！”

“有什么不能呢。”雾矢格桑弯着眸子，脸色苍白如纸，却也如一尊神似的端坐着：“是真实还是虚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就算是幸福小镇那样，明知是虚假的虚假，也有人选择在永世的幸福中死去啊。

“即便这世间只是瞬息万变，可周围的人，不是真实的吗？”

雾矢格桑的发丝无风自动，他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平和的向后仰倒，花海接住了他，它们拥抱着它们的圣子，在许多年前，那片花海上，有两个孩童嬉笑打闹着呢。

“有人将我从那个王座上救出来，有人断掉了两条腿，但求我一定要活下去，有人在时间的尽头等我，并且一直陪伴我走到现在，这种事……不都是真实的吗……”

可是啊，浮生一梦，那是神才会做的事情。

雾矢格桑看着上方，天空之上，也是摇曳的花海，漫天的花海，就像孩童小小的身高，往左往右一看，根本看不到和自己捉迷藏的兄长，全世界只剩下花的颜色。

他声音很轻：“好不甘心啊。”

还没有和费佳告别呢。

他没有和他说计划的全部，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不想被挽留吧？

虽然费佳的性格，应该不会挽留。

毕竟他接近他，喜欢他，攻略他，全部都是为了这个世界。

主系统说的高尚的圣人不是他，是费佳啊。

他才没有理由为这个世界奉献什么呢，死后名垂青史也根本不重要。

他才不自诩为神呢，做人是最有趣的，会冲动，会无情，会后悔，会无理由的恨和爱，是世界上最最不完美的生物，但正因为这种不完美，做人才有趣。

真的……好不甘心啊。

若是当时用那种计划，是不是就能活下去，和费佳再见一面了？

四肢百骸传来无力感，仿佛躺在云朵上，在花朵的柔软香气中，雾矢格桑闭上双眼。

*

青白石碑前，费奥多尔弯腰放下手中的花束。

这里是墓园。

距离高纬世界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016黑掉了主系统的终端，将花海病毒种入其中，随后作为游戏bug存在了许久的花海吞噬了一切，主系统，他的阴谋，还有雾矢格桑。

雾矢格桑的手段不止016和花海，还有他自己。

作为继承了创造者遗产的他，是此方万千世界中最剧烈的一团能量。

他的陨落，无异于第二次创造者的去世。

主系统必销毁无疑。

此到了是晚秋，草地上还结了霜，费奥多尔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无喜也无悲。

“你又在幻想祭奠我？”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淡淡的无奈：“费佳，我真的错了。”

白发青年推着轮椅靠近，没什么血色的脸被冻上几团红晕，他盖着毛绒绒的毯子，慵懒的靠在软枕上，穿的严实，却也遮盖不住眉宇间的病气和脆弱。

费奥多尔转头，面色不善：“如果不是015的【传送】，我就真的能给您送花了。”

雾矢格桑视线偏移，不敢直视他：“这不是没有吗？”

费奥多尔冷笑一声。

雾矢格桑垂眸：“所以，你还在怪我吗？”

费奥多尔：“……”

雾矢格桑抬手，捋了下垂落的发丝：“我知道自己体弱，只是个会拖后腿的废物，抱歉。”

费奥多尔：“……”

他有些头疼：“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让你为难了吗，费佳。”雾矢格桑抬眸，琥珀色的眸子眼波流转：“如果是这样……”

费奥多尔把沾染了寒气的手缩在袖子里，然后物理封嘴。

“我爱您，从很早就爱上您了，余生也会一直爱您，请别多想。”

什么垂怜世间生灵的神明啊，这分明就是个恶劣的青年。

终止了主系统对小世界的侵害，荒渡的罪证也被荣家和星际军警找到，016用自己作为「初心」的力量，收获了一个崭新的001，选择留在高纬世界召回曾经的兄弟姐妹，雾矢格桑则和费奥多尔一起返回了他所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