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收束,论功行赏,霍去病对赏赐没有什么兴致,他像个猴儿一样挤到前面,扒拉开李敢,把李广挤在边上,把赵破奴推开半步,拍了一下木兰的肩头,等她回头,双眼雪亮地道:“振武侯。”
他说这话的时候折身拱手,行了一礼,看上去很是客气,眼神却带着些许催促的意味。
对上霍去病亮晶晶的眼眸,木兰忽然会意,同样行以一礼,抬头后,认真地道:“冠军侯。”
如此互相尊让了对方一番,叫不少年长者会心一笑的同时,又有些钦羡。
霍去病是有些轻狂,是有些得意,有些不成礼节,但少年封侯啊!谁不轻狂得意?这世上有几人得似他?
霍去病听了一声冠军侯,明显没听够,厚着脸皮又行一礼,“振武侯。”
木兰刚要再叫霍去病一声,旁人就连李广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也不打断,只等着看。
可其他人不舍打断这少年同贺的场景,卫青却不解风情地伸手揪起霍去病的后衣领,“稍稍得志就张狂!莫再无礼。行了,出去玩去。”
他直接把霍去病丢出军帐外了。
第42章
自从和匈奴开战以来, 天子对军队的重赏就一直没有断过,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比起上次生擒右贤王的大赏三军, 伊稚斜的分量在刘彻看来不如罗姑比, 而且右贤王一战属于对匈奴战事的第一次大胜,自然要比在汉境内阻敌来得提气。
犒赏的数额虽然不如上次,但上次带的兵也不是这一批, 许多人都没经历过卫青和木兰这样大方的主将, 几乎自己一个子儿都没留,卫青甚至娴熟地从自己得来的赏赐里分出一些给麾下将领, 这是让他们不要向下伸手,使得犒赏真正能够分发到每一个士卒手里。
木兰没有这个意识, 她带的将领要不就是一贯不向下伸手的李广父子,要么就是赵破奴这样本身就是底层士卒出身的,还没沾染上这样的恶习, 哦对了还有个韩说,但韩说才不乐意为了几个银钱得罪人,他这趟就是来走个过场,捞些功劳的,到最后竟然也公正地分配了赏赐。
分了赏, 庆功宴又开了三日, 也就到了征发兵就地解散,结伴归乡的时候了, 等到征发兵走完, 募兵会护送一程, 然后回到他们的驻扎地。
自庆功宴罢,卫青每一日都是归心似箭, 他离开长安时夫人就已经怀孕三月,一场战事又是数月,回长安还有一段路程要走,再耽搁下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木兰不急着回长安,她把遣散征发兵和一些战后的琐碎事宜都揽了下来,让卫青提前返程。
临行前,卫青准备把萧载捎上,他这几年没有再收过门下,萧载和他相处得也很好,他比萧载大几岁,总是对他多有照拂。
萧载只说还有事没忙完,跟着花将军回去也是一样的,卫青也没有勉强他,但启程前特意叫来霍去病,让他多注意一下萧载。
霍去病也不急着回长安,他在长安没有个像样的家,也没有特别眷恋的人,这次是他第一次打仗,还想在军营待一段时间,何况舅舅走了又不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反正花将军也是要回长安的啊。
卫青离开了半日,早晨启程,到中午,霍去病就发现萧载偷偷摸摸在主帐附近张望,就在萧载看准时机想扑出去的时候,被人扯住了后衣领,一回头,霍去病对他笑得灿烂,“萧詹事,去哪啊?”
萧载轻咳一声,干巴巴地道:“寻花将军有些事……”
霍去病盯着萧载,问他,“什么事情一定要求到花将军门上,舅舅也不能帮你?”
被少年锐利如刀的眼神盯着,萧载抿了抿唇,低声哀求道:“冠军侯,卫将军不愿的事,未必花将军做不到,他、他若愿意说一句情,就能救下一条命。”
霍去病不为所动,只道:“舅舅都不愿意去做的事,你要去求花将军,他来长安才多久?有天大的面子为你说情?”
萧载知道,霍去病说的不是花将军面子不够大,而是他萧载的脸太大。
萧载的眼里浮上泪光,他双膝一弯,当场就要给霍去病跪下,甚至不是求人,只是求霍去病放他一马,好让他去求人。
霍去病还没见过大男人说着话就要掉眼泪的,萧载想给他跪下,他却不愿意领受,正要拉起萧载,肩膀就被人拍了拍,一回头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大帐的木兰。
木兰当然认识萧载,不光认识,还对他印象很深,他是军中少有的识字的人,她还和他救过一个寻死的妇人,替他洗过一次衣服。
木兰拍拍霍去病,轻声道:“我听一听他的事,能帮才会帮,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