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五]茧之中(98)
“巫,巫女大人,还请务必挽救我的妻子……”
虽然做出一副诚心伏拜的样子,然而却始终和侍女,以及虚弱的妻子保持距离的男人,露出了混合着哀求与忧愁的表情。
“无论您事后要求怎么样的奉纳都……”
“诊金照规矩来就可以。”黑衣的僧人温声说道,“您知道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唉,那,那个……”
诅咒师无视了他的窘迫和慌张,只是微笑着将陶碟,匕首和止血的膏药缓缓推向男子的方向。
“请将沾染了疫气的血肉交给巫女,些许即可。”
男人吞了吞口水,盯着雪亮的匕首眼睛发直,脸色难看得仿佛那柄小小的刀具能够自己跳起来割掉他的喉咙一样。
他拿着东西勉强凑近妻子身边,拿着刀的手却一直在发抖。
最后还是侍女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走了男主人手里的匕首,翻开女主人的衣袖,面色冷硬地削下一片皮肉丢进陶盘里,然后动作利索地为伤处敷上药膏。
男人用衣袖小心地包住手掌,才哆嗦着端起盘子将它递回到僧人手上。诅咒师无甚所谓地伸手拨弄了一下肉片,让它变成一小颗肉粒后,慢条斯理地塞入帘子内侧。
不必咀嚼生肉似乎让巫女十分开心,几乎是立刻的,夏油杰便听到了少女手中的匕首落地的声响,他看不清内侧,所以也没法指挥发鬼替阿葵敷药。
对身后的猴子们已经失去了耐心的诅咒师随手将陶盘塞给男子。
“服下之后,病症即刻就会减轻,数日之内便能痊愈,最好还是辅以汉方汤药,那样会更方便一些。神社里的药师今日去村里出诊了,若你们想要等她回来的话,我带诸位去病人休息的小屋如何?”
“不必不必,山下停着马车,也带了家里的药师……”男人连声说道,然后看着侍女正努力让妻子吃下肉片的样子,“呃,这个,阿桃,也不必急于一时,回去放进汤药里送服也……”
“宝血必须生服,且越快越好。”黑衣的僧人笑盈盈地说道,“否则会影响疗效。”
侍女冷哼一声,塞得更起劲了。
男人擦擦汗,冲法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那个,法师大人,关于供给巫女大人的奉纳之事……”
“嗯?”
“可否,等明日,我的妻子确实好转之后……”
笑容从黑衣僧人的面孔上消失了。
“哎呀,这位檀越,可不曾听说过,神佛的供奉还能够打欠条呢。”
“但,但是到底能否奏效,现在也看不出来啊?”男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扶着妻子的侍女冰冷的面孔,“之前求助的诸多神官和法师,也都向我们夸下海口……”
显然,最后一个都没有成功。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哦哦,法师大人真是通情达理……”
“只是。”他说道。
“只是?”
“今日是今日的价钱。”诅咒师勾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冰冷的浅笑来,“明日,就是明日的价钱了……您能够明白吗?”
“明白,明白。”男人连连点头,“若是明日我的妻子能够好转,别说一份诊金,十倍也可以!”
“……檀越,神佛面前的誓言,可是不能擅改的啊。”
“菩萨肯定知晓,我一直是位虔诚守信的人!”
“那么,明日,会有来收诊金的去找您。”
男人带着侍女和妻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只留下椿婆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飞奔下山。
“法师大人?”老妇犹豫地说道,“是要等平太回来,明日再去问他们要诊金吗?”
黑衣的僧人摇摇头,“多半今夜就会连夜逃跑了。”
“那,那可怎么办?”
诅咒师耸耸肩,“我确实说过有去找他们要诊金的,但没有说那一定是人。之前给你们舂米的小鬼已经跟上去了,要是不给钱,就拆掉车轮,比起一路被鬼追着回城,想必他们还是愿意付出一点微薄的诊金的吧?”
老婆婆和屋子里的巫女都抬起袖子,噗嗤笑出了声。
直到黄昏时分,蒿叶和平太才背着麦子跟一整架的杂物,步履沉重地踏上通往神社的木阶。当女药师擦着额头沁出的汗水仰望木阶上方的天空的时候,那里却出现了她预料之外的迎接者。
披散在肩头与身后的长发透出檀木一样漂亮的色泽,发尾稍稍有些卷曲,肤色白净,眉眼细致而美丽的少女站在木阶的尽头,冲着他们露出欢欣的笑容。
“咦,那,那是谁啊?”病人里绝对没有这样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平太还是能够确信这一点的。“新来的病人吗?”
蒿叶看着对方面孔上,一双她最为熟悉的,清澈美丽的眼睛,以及少女身上眼熟的赤袴白衣,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来,“……阿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