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蹲下身来，拿起压在纸上的笔就洋洋洒洒几下。他的手动着在签字，双眼却一直在看着李白。

像是要把他看穿，拆穿对方蹩脚的谎言。可最终于心不忍。

这一刻，韩信在想，即便李白也许是真的被后遗症的折磨磨干了对自己的爱意，那也是自己活该，是自己的错。这一点不会有错，从一开始就是。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以为微不足道的冲动，会在今天酿成这样的后果。

“没关系。”他只能这么说。

李白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韩信终于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笔放下了、慢慢起身，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将谈话引向新的话题。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他必须走了，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呆得太久，李白体内刚刚消散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又要被主人诱发着死灰复燃，“你说得对，当初我们不应该草率地为了一纸文书而在一起。”

记不清是谁先主动的了，他们最后交换了一个吻，没有深入，舌头没有纠缠在一起，就匆匆分开了。

男人离开的时候，关上门的动作轻到几乎听不到，李白全程没有看过去，故而他重新抬起头来，方才还在眼前的男人仿佛是瞬间消失了一般。

他看向桌上那张已经被另一位当事人签字默认了的A4纸，在昏暗的房间里深吐了一口气，释然般将其抓起，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身体恢复过后，他不再畏光畏寒，径直拉开窗户，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后，一把抛出窗外。

白色的细碎纸屑在漫天飞舞大雪里，逐渐融为一体。

李白抬头看着冬日午后外头的雪景，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都没再动过。

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今年的春节来得比往年都晚，整整推迟到了二月中旬。

这是李白出院后的第十天，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在欢声笑语里逼近，来得恰是时候，冲走了他愁眉不展的胡思乱想。

所有的闹剧在无声中悄然落幕了，结束得无声无息。

早上刚抽空回了趟警局，韩信的办公室已经搬空了。就在他站在昔日自己座位边上望着办公室里头的空荡发呆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诸葛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前。……其实不是什么坏事，比起我们这里，总局明显更适合他。”

“……”沉默半晌，李白笑了一下，“嗯。”

“不过，才刚是韩信，现在又是你，……所以你真的决定了？”

这一回，李白应得毫不犹豫：“嗯。”

摆脱阴影的最好办法，跟过去一刀两断。

诸葛亮背在身后的双手是一封辞呈，他闭了闭眼，终是无可奈何叹了叹气，“以后打算干什么？”

眼前的人笑容又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调皮，“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干，好想就这样躺在家里混吃等死。”

“辞职归辞职，我那顿一直没能吃上的庆功宴还是要来。”

“行，你定时间，我这回肯定去，不会没空的。”毕竟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个无业游民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青年说完，抱起身前的纸箱，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警局。

这一可，他同时也终于走出了十多年来、罗婕铅灌在他身上的牢笼。

“叮咚——！”

李白的思绪被响起的门铃声惊扰，他下意识喊了声“来了”，便小跑着向家门奔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张骏怀里抱着张晨，各自穿得一身鲜艳，迎合着节日的喜庆，小孩看见李白，兴奋地喊着哥哥扑了上去。

“哥哥——！”

“抱抱抱，别急。”从男人怀里抱过小孩，李白后退几步给继父让出一条路，“新年快乐，爸爸。”

张骏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走进来时说话都还哈着热气：“你爸妈他们呢？”

“我姐跟我妈在餐厅，我爸在书房，我去给你叫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

他的继父换了个工作，带着弟弟搬到了A城来，新工作刚开始比较忙碌，再加上李白出院后基本已经属于半无业游民的状态，经常会去把小孩接回家，于是李老干脆提出让他们俩也加入自家今年的年夜饭。

“哥哥，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小孩兴冲冲地递上去一直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盒子。

“嗯？是什么？”

打开一看，是一枚风铃和一张捕梦网。

张晨得意地挺起了小胸脯：“我亲手做的。”

“谢谢晨晨，我很开心。”李白换着姿势让小孩骑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走，去我房间挂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