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超靠谱的(55)
“师父,你睡了吗?”他轻声问道。
叶与躺在床上没有回应,身上只裹了中衣,睡相极其安分,陆忆寒这才轻轻撑起头,窥视着对方的睡颜。
只见叶与轻缓地吐息,舒展着眉目,羽睫被落下的风吹得轻颤,借着月光在左眼下的泪痣投出一块阴影。
陆忆寒的胸口没来由地一紧,连忙背过身去蹭开一段距离。
他彻底睡不着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蹑手蹑脚地从床上坐起,捻起盖被的一角,轻轻往叶与身侧拢了拢,起身出去了。
叶与睁眼,侧过头看向那抹蹑手蹑脚的身影,轻笑了一声。
走到外头,陆忆寒这才敢大声喘气,以后他还是不要同师父同床了,若是惊醒了那梦中仙,便是天大罪过。
屋外的风更自在些,扑开了他额前的碎发,顺便拂走了那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珠。
“陆道友。”
身后来海萍的声音。
陆忆寒回头一看,海萍正抱着个坛子坐在门前的长板凳上,弓着一条腿踩在椅边上,甚是潇洒。
“你也睡不着?”说着从罐子里淋了些酒到碗里,又闷了一口,偏过头问道,“你要喝点吗?”
陆忆寒摇摇头。
白辰师兄说过,喝酒误事,蔡师伯就是因为喝酒将自己的行踪说漏了嘴,好几次被掌门抓个正着。
掌柜也说,小孩子不准喝酒。
海萍笑笑,把余下的酒灌进肚里。
陆忆寒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海道友方才……为何又将那贼人放跑了?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对不住啊陆道友……”海萍将手搁在碗沿,“可鸡定然不是他偷的。”
“他是散修……这次恐怕是又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诓骗了。”
“也怪他自己,总想着寻捷径,次次轻信旁人,次次上当,闹到最后,苦的总是我娘。”
海萍絮絮叨叨了一阵又斟了些酒饮下,陆忆寒盯着海萍那张脸,看上去清醒的很,不像醉了。
“散修嘛,没有门派出身,去哪也不知道该报什么名号,修真界不认,也就在人间四处混混了。不就是比寻常人多会些变戏法的活吗?也不知道我娘当初怎么看上的他。”
“我大概……”海萍抬起手,上上下下比划着,最终在板凳长凳高出半指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么高的时候吧,他还勉强有个当爹的样子。”
“我幼时一直想养只小狗,我娘嫌弃小狗太闹腾不乐意,但我五岁生辰那日,我爹神秘兮兮塞给我一个还在乱动的包袱,里头就装了我心心念念的小狗。”
说到这,海萍笑了起来:“可是这狗隔天晚上就被隔壁村的大爷带走了哈哈哈……”
“一问才知道他这是路边随便捡的,还以为是只小野狗呢。”
海萍笑得开心,陆忆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笑不出声,他五岁生辰时,他爹买了好大一只纸包鸡,第二天可没人上门来找自己,要他把鸡吐出来。
“他第一次带着我御剑,飞得那么高,可以看见整个村子,他跟我讲的,村子里的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他想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过上好日子,一定会修得真仙回来。”海萍盯着碗里荡漾的酒苦涩道。
“哪有他说的这么简单,有头有脸的大宗门能得几个元婴已是大福气,更何况他不过是个散修。”
“今日他说,我为天下人而修,明日又见他浑浑噩噩同人喝得烂醉回来,躺在床上说,修行需得劳逸结合。心中醒,口中说,不从身上习过,一心扑在旁门左道上,又怎么可能修出本心来?连我这个入门不过八载的修士都知道的道理,他却能糊涂一辈子。”
海萍靠在了罐子的边沿,手指轻扣着喝空的坛壁。
“前些年,我娘同他和离了。”
“好在我只是个外门弟子,不必断绝凡缘,还能收得到我娘捎来的信,“信里说和离那日,签下黑纸白字居然还是他一个不知哪来的友人。不过那时我已经六七年未见过他了,自从他某次说要游历,再也没见他捎回来过什么,临走前嘴上还说着隔几月就回来,可一走就再没音讯了。”
“他走的那天,我还傻呵呵地用压岁钱给他穿了一串铜钱,想必他‘游历’途中,那铜钱早就不知被骗到哪去了。”
“嗝!”海萍捂住了嘴,朝陆忆寒释然一笑。
“不过我在谷里都想通了,我不觉得他可恨,只觉得他可悲。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吧,别把自己饿死就行…至于抓他去天衍宗……”她默然不语,陆忆寒却是听得出来她的下文。
半晌,她又问道:“陆道友,你爹是什么样的?”
突然被问话,陆忆寒有些不知所措,父亲的模样在他脑中几经翻腾,却始终成不了形——那个一身素蓝衣裳的,披散着长发,又用粗布蒙着眼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