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忆寒贴心地重新把那枯枝野草重新堆了堆，这才乖巧地站到叶与身侧。

叶与拂袖，眼前的青山绿水割裂成了数块，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数十丈高的琼楼玉宇，四方皆有一处小亭将那高楼合围其中。脚下石板铺开二三十余人宽的大道，直通千阶石梯，道的两旁是木雕花栏界着的，左右各有两塘荷花池，薄雾轻笼，时时听得飞珠涟漪声，鱼跃池间，衔荷花摆尾而去。道上时而有人往来，千阶石梯之上赫然挂着块流光紫玉精雕而成的牌匾——天衍宗。

陆忆寒踮起脚，把脖子抻得老长，去看那塘里的锦鲤，却又望见那一池新荷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青光，无风却也摇曳，在水面扩出一道道涟漪。

“哟，我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这不是叶峰主嘛。”陆忆寒听得一声轻佻跃到面前，严丝合缝挡住了他赏鱼的视线。

对方很没有礼貌戳着自己的脑门，一边又笑道：“叶峰主，你们门派最近很喜欢捡东西啊？这又是打哪来的小孩？”

叶与一掌拍过去，对方闪得快，白皙的手背躲过一劫。

陆忆寒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眼角上挑，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好像从一开始就没睁开过，张嘴就能看到满口尖牙，闭上嘴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刻薄了些，有点像某种会骗人的妖怪。

“我长得像妖怪？”那人用食指卷起鬓前垂下的一缕长发，弯下腰同陆忆寒笑着，陆忆寒却觉得脊背发凉。

叶与面色不喜，揽过陆忆寒的肩揣进怀里，冷哼道：“冯子成，你们天衍宗如此清闲？”

冯子成直起腰板，自觉后退半步，握拳遮住嘴角的笑意偏过头，却放任那刺耳的笑声笑声炸开：“哈哈哈……是啊，我在天衍宗当长老清闲得很，不像叶峰主您，区区一个丙等委托就让您劳心费神忙活了一个月呢。”

陆忆寒在赵府听的坏话多了去了，当即听明白了这个人什么意思，瞄准了冯子成的脚背，像泥鳅一样从叶与的庇护中钻了出来，恶狠狠地在那只白靴子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你懂什么！仙师只花了半天就把坏人打得落花流水！后面是因为仙师从…唔唔……”

叶与皱着眉头捂住了陆忆寒的嘴，这可不能再说下去了。

冯子成盯着自己的白靴子正出神，他是没想到，一个都还没能引气入体的小屁孩都能骑到自己头上了，天玄派这群人，一个个没几脚功夫，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他抬头，纡尊降贵地睁开了那沉重的眼，一双青蓝的竖瞳死死锁上叶与的脸，仍是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他道：“叶峰主，亏得你还是剑圣之徒，如今门派没落，连带着捡来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都教不好了？说出去怕不是让人笑话。”

冯子成松开手里的青丝，直指地面，讪笑道，“搞清楚，这里是天衍宗，是你们天玄派当初死皮赖脸也要让我们宗主给你们留一席之地的地方！”

第17章 不夜天

叶与拦住了蓄势待发的陆忆寒，一手搭在了冯子成的左肩上，犹有千斤重，勾起嘴角在他耳畔低声道：“冯长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说罢，他换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牵起陆忆寒的手疾步而去。

冯子成被他这一声“长老”叫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回头望着那一大一小。大的低着头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一般地拾级而上，拖着个小的像空罐子一样摇摇晃晃跟在屁股后面。

他冷笑一声。

纵使叶与有天大的脾气，在别人的屋檐下，还不是得乖乖夹着尾巴做狗。

叶与大步流星地跨着阶梯，陆忆寒奋力蹬着两条小短腿跟上，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显眼的累赘，但是叶与实在走得太快了，他还没等站稳当又得手脚并用地爬下一层阶梯。

“噗通——”

山脚下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陆忆寒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朗笑，叶与终于站住了脚，回望阶梯之下。

陆忆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众人手脚乱的朝着荷花池涌去，落水的人不停地在水里扑腾，看那惨状，应该还是个旱鸭子，待那倒霉鬼被人连拖带拽从池子里被捞出来时，陆忆寒才辨认出来，可不就是刚刚那个冯子成。

叶与虽有兴致继续看下去，但也怕那疯狗追上来咬，照往常，他定然不会贸然去招惹这家伙，平常那些刻薄话听听也就作罢了，也不会掉块肉，但说心里没半分不痛快是假的。

先前瞧着这半魔的小屁孩还以为他就是个爱哭鬼，得时常哄着，没想到这些日子处下来，倒是让他不得不另眼相待了，人都没长到他胸前就敢替他抱不平。他掖起心中的那份舒爽，重整好淡然的神情牵着陆忆寒，款步朝着天衍宗内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