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秋霜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舔了舔嘴唇补充道，“天衍宗那边近来接手好几起大能遭魔族袭击，皆因疯魔而身陨的委托，说你是那里应外合的魔族细作。”

秋霜摆摆手，嘟囔道：“师兄你身上连魔气都没有，这群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晓得管这管那的，还往人身上泼脏水，坏死了！”

陆忆寒双手垂在身侧，攥紧了拳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抿唇点点头，声音里听不出悲喜，他道：“我知道了，我去同师父说一声，让他这几日安心养伤，别出门了。”

秋霜乖巧地点点头，熟练地翻出门规，抄来一张宣纸奋笔疾书。

陆忆寒见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又准备调皮捣蛋了，要先抄几遍门规备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推门走向叶与的屋子。

一出门就撞见祁方在叶与门前跟叶与聊些什么，陆忆寒才不想自讨没趣，躲在柱子后面等着二人聊完。

过了一会，祁方朝叶与摆手，召来一柄长剑御剑而去了，陆忆寒探出头来，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喜出望外，趁叶与还没关门，快步凑到门前，简直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还故作惋惜地问道：“师父，祁前辈这是要去哪？”

叶与见他这幅又哀又喜的表情，猜不出他究竟想听那种答案，只能如实相告：“他说他临时有要事得去处理，不回来了。”

“真的？”陆忆寒再掩不住语气中的喜悦。

叶与现在知道陆忆寒想听的是哪种答案了，笑问道：“有这么开心？”话音刚落，他就措不及防被陆忆寒拥了个满怀——还特意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处。

陆忆寒把头搁在叶与肩头，餍足地阖眸答道：“有，我想能跟师父守在不夜天，然后再一起并肩护着天下苍生，光是想一想就特别特别开心。”

叶与嘴角上扬，也轻轻揽住陆忆寒的脊背轻拍着，挑眉应道：“可惜了，掌门方才传书与我，近来修真界动荡，流言蜚语遍地，不便外出游历了。若是你想，待外面风声小了，我们师徒二人便去行历天下，把这些年空缺的日子全部都补上。”

第86章 生杀守幻

凉意从空中往下荡，直到日头再也驱不走寒冷，由着风刮过漫山遍野，催去又一番死生。

年底各大门派都忙着统筹一年下来工作，等卷宗都整理好，就能给弟子们结清当月的灵石了，而通常末月的灵石又是往常的一倍多，弟子们自然也更加卖力。

不夜天没有卷宗要理，往年都是交由杀夜院一同清算的，今年也是如此。

陆忆寒已经整整半年未踏出过天玄派，拘在雪月楼日日看雪，眼睛都看白了。他三两下跃上楼檐，翻到最高处，扫开雪，从怀里揣出那枚一直未送出手的玉珏，抚摸着被打磨得光滑的边缘。

他翻来覆去又重新雕琢了几次，虽然模样仍是古怪，但已经能看出个好歹来，他翘起脚躺下，将玉珏贴在自己胸口，一手枕在脑后看空中那落下的细雪，琢磨着该何时把它送出去。

楼下响起木门开合的声音，一抹黑影抱着个黑坛子晃悠悠踱出门，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那人不着调地东倒西歪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倚在门前那棵红梅树下拆去黑坛子的封口。

陆忆寒悄悄扒在屋檐边，探出半个脑袋，玄棕色的瞳仁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下那人的动作，那黑影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酒盏，小心斟满，朱唇抵着杯口细细品味着。

陆忆寒抿唇一笑，将玉珏收进衣襟。

一抹素影飘起，檐上的积雪纷纷扫落，叶与以为是雪下得大了，甫一抬头就见点点细雪伴着纷飞的衣袂从天而降，跌进他眼底。

一阵风掠起叶与额前青丝，他眉目一扬，见陆忆寒竟是要伸手去夺他手中那只玉盏。

他蓦地松手，酒盏坠下，稳稳落入另一只手中，陆忆寒扑了个空，召来白雪，挂剑回身，剑从翻上，瞄准叶与另一只手中的酒盏轻巧一挑，那白玉杯同剑撞出一声脆响，溢出几滴酒液。

一记云剑带着酒盏翻回头顶，陆忆寒正欲仰头豪饮，不料叶与行动如风，转瞬间窜到他身后，半道劫下那酒，旋身退步啜饮一口，抿唇回味，施施然错开陆忆寒阻拦的身形，又躺倒在红梅树脚。

陆忆寒一心扑在酒盏中的玉露上，抄起白雪同叶与执杯的手好一番争斗，剑尖挥挑，每每触及杯盏不过片刻，总能被叶与翻袖而夺，继而眼睁睁看着那杯好滋味一次次落入叶与腹中。

争到最后，叶与索性阖眼，倚着梅花树，便是听着风声也能知晓陆忆寒的剑从何处来。

一杯尽，复又盈。

他嘴角噙着笑，笑意融在风雪中，迷了陆忆寒的眼，痴愣间，一剑稳稳当当滞在叶与喉前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