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我的家乡不叫废区，叫做赫海松，只是联邦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赫海松有很多很多的矿场，靠采矿为生的人占了人口的很大一部分，就像金石城一样。直到有一天，矿都被采光了，没办法养活那么多的人了。大家想去联邦其他的区谋生，可就在这个时候，赫海松唯一的核电站泄露了。”

井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飘渺的悲哀。

“联邦封锁了整个赫海松区，连带着里面的人。是联邦先抛弃了赫海松，抛弃了我们！我们反抗有错吗？！”

“我知道，赫海松是联邦身上的腐肉，一块没有价值而且溃烂的腐肉，你们这几个军区就是联邦的刀。可是，明明有锋利的刀刃，为什么要用刀背来割这块肉？”

井眉的眼神愈加空洞，她露出一个冷清清的惨笑。“十三年，战争陆陆续续打了十三年。十三天就能做到的事，你们用了十三年。你们更新了武器，训练了军官，清洗了内部派系，放任那些因联邦的纵容而逃脱的通缉犯们盘踞在赫海松，原来这才是对联邦最有利的局面！

赫海松成了废区，变成了财团黑色交易的中转站，军区的试验场，它是联邦一手创造出来的黑暗乐园！”

井眉情绪激动，尽管没有说一句认罪的话，话语间却已经证实了一切。她转向蔺封，双目赤红地盯着他：“你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一定上过前线吧？你敢反驳我说的话吗？你军服上的徽章在滴血，你看到了吗？！”

蔺封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井眉说得很对，蔺封都想给她鼓掌了，她看透了战争的本质，战争追求的从来不是什么军事上的胜利，而是政治上的成果。

余小亮激动地要站起来反驳：“队长他才不是……”赵诚麻利地捂着他的嘴巴把余小亮按在座位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余小亮只好恨恨地闭上了嘴。

辰时雨按住了胀痛的额角，赫海松……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这也是她的故乡。

一些纠缠在一起的记忆想要破土而出，在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辰时雨离开赫海松的时候已经八岁，完全是一个孩子记事的年纪。可是她没有任何关于八岁以前的记忆，福利院院长说，是因为她进行了心理治疗，目的是治愈她的创伤和心理阴影，让她放下过去，开启新生活，不要再回想以前。

过去真的能放得下吗？

井眉被带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金大维终于开口：“在你之前，井眉，我资助了七十六个无力承担学费的学生，这笔钱不需要他们还，我只是对每个人说，如果毕业了，能考虑一下到金石城工作就好了。”

“只有你回来了，井眉。”金大维平静地看着井眉，“你是个好孩子。”

这是辰时雨第一次见到井眉微笑，她总是绷着嘴角，像是靠这种方式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似的。笑着笑着，两滴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向金大维鞠了个躬。

————

这天夜里，辰时雨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死了的东西都要埋起来。”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说。

“那为什么不埋在这里。”沙哑的少年音发出疑问。

“这里是战场，埋下去也会被炸出来。”天真的孩童习以为常地说着残酷的话。

“……那你想离开吗？”

第28章 金石城

地下矿洞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

更恰当的说法是，强行告一段落了。

那两个在矿道里偷袭蔺封和余小亮的叛徒，明明身上疑点重重，井眉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指使了他们两个，却因为这两人的身死不了了之。

珀西的原话是：“很抱歉，我的异能不对死人生效。”

辰时雨知道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不知道有几股势力向矿下伸了手，已经牵扯出一个井眉了，要是继续追究下去，发现其实不想让军区和金石城合作的是金大维就尴尬了。

自从辰时雨来到金石城，阻拦金大维进入矿下，保住了他一只手臂以后。金石城的发展轨迹就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那时她并没有听说什么武器工厂，莱诺军区和金石城的合作很可能以失败告终。也许那次来到金石城的人并不是蔺封，下矿的成员里也并没有辰时雨，他们没能干掉那只冥王蜈蚣。

辰时雨不知道当前的变化对于金石城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倒是让她确认了一件事。井眉应当不是向水源里掺入丧尸血液的罪魁祸首。

尽管她现在身居高位，可灵魂里还住着那个任人摆布的、无可奈何的、对所有悲剧束手无措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被迫卷入上层势力倾轧的痛苦，只要她还有一丝人性，就不会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催生异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