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萝帷(76)

作者:是辞

次日清早,周之南先醒,对着她睡颜怔愣。

因而阮萝一睁开眼就对上他直勾勾视线,生生错开,说话有些别扭。

“起床?”

周之南嗯了一声,扶她一起起来。

这下冷战又变了味道,阮萝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周之南提议,“我看你最近情绪不佳,要不要让自如给你看看。”

“我每天能吃能喝的,有甚的毛病。只是最近睡的不好,喝些安神的茶就行。”

当天,他就命人买了颗上好的党参,让梅姨拿红枣一起泡给阮萝喝。

当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阮萝是不是有了身孕。她自打还没入春就开始乏累打盹,精神又不好,脾气时而暴躁得不讲道理,时而又悲情伤感。家里新厨子做的菜她喜欢,食量见长,只觉得两颊都多了些肉。

可不会的,只想了那么一小下就立马被他否决掉。

一定不会的。

没几天,传来了今年第一个噩耗。

许碧芝死了。

死在她的酒庄里,只知道前一晚请了好些个日本军官聚了酒宴,还是为了那块地的利益分配。

她太过自信又贪婪,便是走了那么多处的关系,只为保证自己寸利不让。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只能道是自食恶果。

她死的不干净,生前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死也与男人脱不开关系。

还会成为大上海这一段时间人人口中的闲谈话柄。

当真唏嘘。

阮萝听到这些时,正在周之南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吃一包桂花糕作午后甜品。而周之南与陆汉声同坐,点了支烟,语气淡淡的,不甚在意。

又好似见怪不怪。

她桂花糕再吃不下,心里只觉得钝生生地梗着。

又想起她撕了的那张请帖,很不是滋味。她是内心复杂,主观的报复计较与客观的怜悯慈悲作斗争,终归不好受的,脸上失了笑容。

周之南熄灭了烟,给她递了杯茶,只当她是吓到,示意陆汉声莫再多说。陆汉声点点头,抽完了自己手里那支,就出去了。

这上海滩,日日上演着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晦涩轶事,谁也不知道何时到头。

或许时过境迁,你会发现,这是亘古不变的主题,永远没有尽头。

清明,韩听竺下了帖子请他们踏青,仍是上次听戏的几个。周之南道,他自从养了女人,玩心可是大了许多,以往哪里会见着他这么勤快地请人。

这次去的是城郊新建成的一个俱乐部,多了个李清如同来。前一晚收拾衣服的时候,听说那边有马场和郊球场,又特地带上了身骑装。

阮萝之前同许碧芝往来时,最爱骑马,野球也打过,但打得不好。

周之南见她出去玩兴致很高,心里也顺,近些日子她倒是不怎么做噩梦了。

彼时他觉得,一切在转好。

那日天气很妙,阳光不是很足,漫天的云消散了些热,女士们都很喜欢这般天气。

阮萝和阿阴都想骑马,换了骑装,而李清如喜静,不愿同他们一起,只坐在旁边喝茶,眼里也是笑眯眯的。

李自如见她同陆汉声挨着坐,冷哼了声,跟周之南、韩听竺一起也换了衣服牵了马。

先是慢悠悠地溜了几圈,阮萝心思野,速度快了起来,跟阿阴你来我往的,两人倒是一同疯起来,比三个男人劲头都足。

他们三个下了马,把马给了侍应的人牵走,踩在绿地上扯闲话,步着向休息区走去。

韩听竺长得有些凶,但开口问李自如的话却引人发笑。

“自如,这女子来葵水时总是脾气不好,可怎么办?”

李自如笑,“便只能忍着罢了,你要庆幸她肚子不痛。我妹妹当初就容易痛,那可更麻烦……”

周之南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怔愣。阮萝葵水原来是不准的,刚来周宅后他请李自如配了调养的中药喝,不出两年就规律了。便是每月下旬,差不了几天。

可二月的是来过了,三月的却迟迟没来。

他赶紧命人上前拦下阮萝,小姑娘双颊红扑扑的,带着加速运动后的粗喘,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怎么了?我就骑骑马而已,阿阴可跑不过我呢,这下她可是要讲我不战而退了。。”

周之南皱眉关切,“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迷茫,“没有啊,我这跑了两圈觉得顺意多了。近些日子总是盗汗,真真烦死了。”

要说唯一不舒服,是心头不舒服。这身儿骑装还是去年刚骑马的时候裁的,刚刚换衣服发现腰部有些紧,她定是最近吃得多,生胖了。

肥胖无论何时都是少女永恒不变的困扰。

他些许放心,只当是自己过于紧张,许是她见天气渐暖贪凉,吃多了生冷的葵水才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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