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余烬(265)
薛妈一直语气失去波澜:
“你是做了个局,把我傻儿子送进去了吗?”
沈今今抬头望着边柏青的下巴。
他从未讲过被薛刺杀的过程,她也不敢问。
边柏青正盯着薛妈,他忽然伸手,捂住了沈今今的耳朵。
沈今今搂着他的腰,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腹部,感觉他的腹肌一紧,吐气回答了薛妈。
她猜边柏青吐出的那两个字,发音:
不是。
边柏青似乎一侧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一闪而过,不屑地瞥走眼神,松开捂着沈今今耳朵的双手,怀着她,离开了薛妈阻拦的位置。
薛妈眼神空洞地望着不知道什么方向,像个失去灵魂的僵尸。
烟熏火燎的烧烤中,边柏青和沈今今干杯鲜啤,她望着烧红的木炭,开玩笑:
“真晦气,应该找个火盆跨跨。”
边柏青没有接话,只和她聊烤串,但第二天,沈今今的闹钟没响,她没去成码头。
从码头回来的沈青渊给沈今今联系了青云观,让她新月的第一天去那里静一静,不出一礼拜就要结婚,去讨个吉利。
青云观不在偏僻的山上,而是市区的边上。
算是在闹市中的一个道观。
却很清静。
边柏青不能陪沈今今进去,男的止步,而且七月一日建党节,他要和边董陪同省市领导去陵园扫墓、敬礼。
他让小子等在道观的大门口,有点不放心地走了。
肯定是他找他妈提了跨火盆,他妈找了这么个地方,他倒又不放心了。
沈今今觉得滑稽:
我就随口一说,大哥当真了······
随着道姑带路大殿,按照规矩,手机要寄存,沈今今交出手机。
但沈今今不拜任何偶像:
“我没有信仰,也不跪。”
道姑只是目中无人浅笑,不作强迫。
带沈今今去往念经殿。
沈今今赏着幽静的景致,心中嘀咕:
所有的教都一样,先用个巨大的偶像唬住人,让人产生恐惧,还以为是自己的敬畏心。
等矮化完自己,马上会有配套的洗脑包,灌输什么都觉得有道理。
怕道姑给的水里有让人喝了迷迷顿顿的东西,沈今今连水都不喝。
道姑给了她一瓶矿泉水。
似乎被看穿警惕,沈今今也面无羞色,倒置水瓶,确定不漏,没有放迷·魂·药的可能,她才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水。
眼前就是个大火盆,道姑们示意她跨过去。
沈今今蹭一下,越过火盆。
空旷的念经殿,沈今今坐在中央的蒲团,一帮道姑围着她。
齐声、低喑、嗡鸣的诵经,逐渐松懈了沈今今的防备。
不知道诵经时间多长,也许半小时,似乎又是一天过去了。
她忽然学起道姑们,虔诚地做起祈祷的手势。
望着青石大砖,时光冷却在上面,窗格里漏过的阳光也柔和,像错折了年代的光。
失去了时间感。
沈今今飘飘忽忽跟着道姑们往前,拐弯,踏过石子路,别过大松林,眼前开阔,有条河。
一个姑子陪她下河,上了只盛两人的船。
顺着水流,不用划桨,船悠悠进了山里的隧道。
彻底离开人间的感觉······
越往里,越潮湿,山壁上开始出现燃油的灯,照亮了湿壁画。
类似北魏时期的风格,但道姑介绍说是第一任道长画的,后来的道长继承了衣钵,画到现在。
画很古朴,没有现代画线条的油滑与取巧。
画上大概讲了一个家族或者一个民族的兴亡,也可以理解为神仙也曾博弈过······
千人千面的理解。
沈今今不懂画,却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看到一副孕肚生产的图,很模糊,很象形,也许是厮杀流血惨亡的意思。
道姑见沈今今一直盯着这段,把船控住了,静静陪着她看。
想起了妈,也许生自己时,比上面的繁衍更为凄厉。
沈今今忽然不再恨妈了,也许本来也不恨?
母女的纠缠,说不清……
复杂到没有词语可以概括。
忽然道姑:
“释然了吗?”
沈今今愣神了很久:
“我不知道,心里很空。”
船又顺着水流往前。
余光里,石壁上出现了许多雕刻,因为船动,像它们也动。
想起迎面走来,提着一袋橘子的余绍馨和妈,却觉得是梦中遇到的两只鬼。
也不怕,但就是清楚——过去了。
而余氏父子,在心中,淡漠成比鬼还模糊的痕迹。
忽然头顶出现荧光一片,是萤火虫斑斑点点,像遁入了另一个时空。
那种裹满全身的潮湿感,加重了。
——萤火虫繁盛的地方,可能就是潮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