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哪位?+番外(118)
烟雾熏哑了赵小山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京城又干燥,饭菜又难吃,你不说我也不想待。”
“那正好,挂了。”
“等等!”赵小山叫住她:“走之前,我想见你一面。”
姚牧羊看向窗外,巨大的山峦起起伏伏,仿佛没有尽头。
“没必要,你走的时候也不用通知我。”
他挂了电话,池遂宁伸来一只手,握住她的,温暖干燥,坚实有力。?
她扁着声音:“双手握方向盘,别危险驾驶。”
一低头,他的手背上就多了滴温热的水珠。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为了兼顾安全驾驶和哄太太,池遂宁干脆停在了路边的观景台。
景还是刚才的景,但两个人看和四个人看,总归有些不同。日渐西斜,夕山的颜色从苍翠转为靛青,山脉绵延不绝,让人觉得自己的悲欢渺如一粟。
姚牧羊怀孕后总是爱哭,本以为是孕激素的作用,可现在激素退去,还是这么不中用。
她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水:“这不是眼泪,是我的脸太嫩,掐出的水。”
这理由太过离奇,池遂宁忍不住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我也试试。”
姚牧羊转脸躲开他的手:“小白菜总掐就不水灵了!”
池遂宁从后座捞过一个保温杯:“给你浇水,让我掐一把。”
姚牧羊恼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话正要说到刻薄处,忽然意识到他是在逗自己开心,于是刹了车,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吨吨吨一阵猛喝。
池遂宁继续逗她:“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哭的。”
刚才可忍,现在万万不可忍,她吧嗒一声合上杯盖:“胡说,我和人打架腿骨折的时候都没哭过!”
池遂宁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哪只胳膊,我看看。”
她得意洋洋地聊起裙摆,把腿抬起来,指着自己的胫骨上的英雄痕迹:“缝了八针呢!”
当初伤口是在家附近的卫生所缝合的,设施简陋,医术看运气,她运气向来一般,所以疤痕并不算美观。多年过去,狰狞的血色褪去了,但仍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印子,扒在雪白的小腿内侧,有几分野。
池遂宁的拇指轻轻抚上去,动作很轻,声音很沉:“疼吗?”
十几年前的伤口,哪里还会疼,有些痒倒是真的,从手臂上一直痒到心里面,痒得人心里发慌。
直到今日,姚牧羊还是不习惯被人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她啪地一声按住他的手,禁锢住了他的动作,却让他的手掌贴得更紧。
一时间,两人的呼吸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池遂宁干脆就着她的手捏紧了她,又问了一遍:“疼吗?”
嫩白的腿肉在他手掌中变了形,疤痕被遮盖住,层层叠叠,成了一个隐秘的秘密。
姚牧羊忘了难过,也忘了生气,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大片绚烂的色彩,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浪。
“疼,特别疼。”
那个时候,确实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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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假的最后一天,姚牧羊精心打了二两腮红,来到寸心养老院。
外婆颤着手给她递糖块,说是自己从隔壁小军的婚宴上拿的喜糖,专门留给她的。
姚牧羊把糖握进手心,小军的孙子都上高中了,结婚是四十年前的事——这糖不是给她的,是给赵小山的。
外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怎么不吃?”
她笑着捂了捂脸:“这几天牙疼,不敢吃。”
外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吃好,怀孕坏牙。”
她垂了头:“我已经没有在怀孕了。”
外婆看了她一阵,转身摸向身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大捧花花绿绿的糖果,笑眯眯递到她眼前:“听妈妈话,给你吃糖。”
姚牧羊哭笑不得地接过来,不知她怎么攒下的这一堆。
她每次把自己认作赵小山,都要念叨不要把孩子生下来,现下终于如了她的愿,竟然开心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不让我生?”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却觉得问了也没有意义。这世上没有人期待她的降生,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外婆摸着她的背,像小时候每次哄她那样:“你还小,要学习,长大了再生。”
这话是说给赵小山的,却让姚牧羊红了眼。她确实还没长大。
她学会了挣钱和生存,但如何爱人,如何柔软,如何坦然接受别人的爱意,她始终学不会。也许小贝壳察觉了这些,才不肯出世。
她肩膀抖动,手里捧的冒尖的糖果险险掉落。
外婆从顶上拿走两颗:“不能都给,给牧羊留点。”
姚牧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听外婆叫过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