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89)
周旋给的这些东西当然更专业实用,但她出手实在太大方了,搞得他这个做哥哥的买的东西略显寒碜。
害怕苗苗久而久之习惯了从她那拿东西养成坏习惯,王潮生私下找周旋沟通过,但她完全没当回事,反而非常有道理地问:“既然有天分和兴趣,为什么要用那些便宜劣质的工具浪费时间画一副残次品,而且苗苗会慢慢摸索出一套指法习惯,以后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工具,现在多用多磨合,提前适应,没什么坏处。”
王潮生被说地哑口无言。
迫近正午,院子里烈日当空,头顶那颗红通通的火球存在感强烈,炙烤着地面烘处一层烫脚的热浪。
周旋牵着苗苗走出画室,就看见树荫底下站着的男人,似乎听到动静,他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廊亭和拱门被刺眼的阳光隔处一道阴影分明的分界线,周旋虽然不怕热,但她很怕晒,曝晒在后背的温度一旦超过了某个恒定数值,她就会觉得浑身跟针扎一样难受。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跨过那条线还是把人叫过来时,唐遇礼走了过来。
热辣的浪涌被挡在门外,眼前顿时拓下一道深长的轮廓。
周旋下意识眯了下眼,从微掩的缝隙中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有些降温,“人带来了,你记得照顾好。”
唐遇礼没有直接从她手中牵走苗苗,而是淡声开口:“你不去吃饭?”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周旋确实感到饿意,但她不想顶着大太阳出门,索性开玩笑说:“怎么,你想邀请我一起吃饭?”
下一秒男人接下话,“可以。”
她愣住了,许是阳光过于晃眼,周旋一时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日前种种迹象表明她和唐遇礼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内里的问题一直存在,她对他向来不掩藏不轨图谋,他对她的叵测居心心知肚明,并且避如蛇蝎。
互不招惹才是避免是非最好的办法。
因此基于为双方相安无事的角度考虑,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果断拒绝他,但现在,主动打破这层岌岌可危的保护防线的不是她。
她已经好几次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他不该再一次对她露出诱人的颈项。
也许热浪已经从男人身后渡进了她的大脑,周旋开口时声音带着一股慵懒的调笑,“你邀请人吃饭就是这个态度?”
看到她重新露出那种打量目标的野心家眼神,唐遇礼知道这句话如果一说出口就没有回头路。
周旋警告过他,他深谙利害关系。
但他从来不是为利害关系而权衡选择的人,或者说相较于平静寡淡的利,他开始向危险致命的害倾斜。
他早就向她倾斜了。
什么时候呢?
已经不重要了。
他看着她点头,语气冷淡,但听上去像在较劲,“嗯,就是这个态度。”
到这个时候,周旋反而不着急了,她似乎已经笃定预见的结果是想要的,所以开始慢悠悠地打太极,“唐遇礼,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吃饭。”
“我知道。”
“想好了?”她声音很轻,笑意却足。
他认真看着她,同样的神情在周旋脸上遍寻不到,但他还是再次点了下头,“想好了。”
唐遇礼想,她依旧和最开始一样,把他当作心仪的玩具。
周旋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笑意在唇角越来越大,荡漾在明媚眼眸,勾地人心痒,她说,“等我一下。”
当她转过身时,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可以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种感觉很微妙奇特,如同明确感觉到底线被进犯,一直拥有的东西开始失去而惴惴不安时,又被新的等价物填满。
以至于第一次体验到时,他一时沉溺,无法自已地挪开视线。
周旋很快就出来了,她手里多了一把遮阳伞。
“你要打伞吗?”他明知故问。
她点头,“我有点怕晒,不打伞不行。”
唐遇礼心领神会,不再说话,静静走在四通八达的廊道里,他个子高,有意无意或故意,将透过屋檐照进来的阳光遮挡于前。
走到半路,周旋突然开口,“要不出去吃吧,寺庙里整天清粥小菜吃地我嘴巴都快尝不出味道了。”
“你开车速度太快,苗苗会害怕。”他平淡道。
一想也是,周旋忽而意识到什么,于是低头看向他的手,“你的手真的开不了车吗?”
“开不了。”唐遇礼说,“韧带关节出了点问题,控制不好方向盘。”
“哦。”
周旋到现在都还有种不真实感,她感觉唐遇礼没懂她的意思,但他的眼神又时时刻刻在告诉她,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