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64)
她没有爱人,也没有在父母那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十八岁赴国外留学,期间近十年独自生活的经历,养成绝对独立不依赖他人的自主性格。
她很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时光,即使周边圆满的亲属关系比比皆是,周旋并不羡慕别人事事都有父母安排妥当。
她只会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了令人压抑窒息的生活环境,与前所未有的自由相拥。
人总要学会在世界的重压面前独当一面,早点适应学习,才不会出现瓷娃娃失去保护后碎裂的戒断反应。
但她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上午离开时那一幕,后视镜逐渐浓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身影,不仅没有受到尘沙的蒙蔽变得模糊不清,反而像一副定格的画面在眼前久久浮现。
缓缓闭上眼,周旋仔细想了想,唐遇礼最好不要来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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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6点,逼近仲夏的季节,天色依旧明亮如昼。
王潮生带着禾苗准时出现在微澜之间,准备一会和周旋上美术课。
平时店里做完收尾工作,只有林婵一个人,今天倒是难得热闹了起来,她做了不少热菜,四个人围在方桌前边聊天边吃饭。
没说几句话,林婵似乎有意把话题往唐遇礼身上引,以此来推测自己打赌获胜的可能性,“你每天把苗苗送上山,都是唐遇礼接送她上学吗?”
王潮生点头,眼里满是感激之色,“本来我是打算找庙里帮厨的李阿姨帮个忙,没想到运气好碰见了遇哥。”
林婵看了眼旁边没什么反应的周旋,她正往禾苗碗里夹青菜,小姑娘有点挑食,见状一点一点把菜往外挑。
“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她又问。
“寒假的时候,我在寺庙找了个开车运食材的兼职,有一次下山的时候,车子抛锚开不动,是遇哥帮我修好的。然后慢慢见得多了,也就认识了。”
林婵点头表示了然,“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他就在了,看起来也不像是一直生活在寺庙里的修士,挺悠闲的。”
周旋微微抬睫,安静听他们说话。
王潮生挠挠头,“具体做什么工作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听住持聊天的时候说,好像是出了意外来庙里养伤的,不过我看不出来遇哥哪里受了伤。”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周旋却没再认真听,她忽然想起那次和唐遇礼一次下山订颜料的时候,她无意中问了一句他会不会开车,当时两人关系陌生又僵化,周旋听完就甩到脑后没当一回事。
现在想来,他说因为手伤开不了车,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呢?
回想起这段时间和唐遇礼的接触,她并没有看出他有任何行动不便的地方,写字吃饭都没有异常,唯独无法开车,这说明他的手伤勉强能够维持日常生活的需要,但在一些消耗量过多且要求灵敏的活动上,又显得不那么便捷。
一无所知的过去,无人知晓的职业,只有长相和名字还算明确,单就眼前三言两语的信息来看,唐遇礼这个人确实存有很多秘密。
拢回思绪,周旋听见林婵追根究底地问:“既然他不是修士,那就代表他和我们一样是俗人一个,可以谈女朋友的吧?”
王潮生被问住了,神色明显滞涩一瞬,片刻后才答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我没见过遇哥身边的女性朋友,他很少下山,一直都待在庙里修养。”
话落,王潮生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视线下意识朝周旋看去。
如果算上那碗雪梨汤,好像有一个特例。
但他没敢说,只是在周旋察觉视线后先一步移开眼。
林婵用余光意味深长地瞥了周旋一眼,噙着兴味的眼神里写着: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吃完饭,周旋正打算带着禾苗去旁边的露天空桌上课,就在她站起身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折扇出的冷色锋芒,一对中年男女远远站在门外对她怒目而视,在看到她的瞬间,顿时怒气冲冲地推门走了进来。
周旋直勾勾看着眼前朝自己走来的人,在林婵和王潮生都没反应过来时,认出了来人正是之前来找她麻烦的葛家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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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王潮生照旧送禾苗到寺庙,将人送到唐遇礼面前,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加上唐遇礼对周旋看似冷漠时而微妙地令人无法看透的态度,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他。
似乎看出来他有话要说,唐遇礼摘下眼镜,沉声问:“怎么了?”
思索片刻,王潮生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不是我,是周旋姐。”
唐遇礼逐渐松软下来的眉眼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拧紧,语气带着一股反常的急切,“她怎么了?”
“葛笑笑的父母昨天找到林婵姐的民宿,说是要给女儿讨回公道,一直在店里对周旋姐骂骂咧咧,还想动手打她。”王潮生顿了顿,一口气将话说完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