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57)
直到视野被填满,悄无声息发出一声窥伺欲得到满足的畸形喟叹。
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动着,才过了一分钟,唐遇礼的思绪却活络地宛如进行了一场翻天覆地的爆炸,碎片化的念头多到抓不住。
重新倒了一杯水,唐遇礼试了下温度,又往里面掺了一点糖浆,一股清甜的梨汁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再次托起周旋的脸,动作不似刚才那般生疏,多了丝妥当,轻声喊醒她,“吃了药再睡。”
提及吃药,周旋一动不动,也没有流露出抵触情绪,伸手的动作完全源自肌肉记忆,透着一股诡异的机械感。
唐遇礼眼眸微震,须臾回神,就着那只看似无知觉摊开的手,把退烧药放了上去。
周旋直接把药送进嘴里,要不是唐遇礼看出来她想囫囵硬下去,愣是掐着她的下巴把水洒一半掉一半地喂进去。
桌面布满晃动的水光,唐遇礼腾出一只手将台面擦干净,另一只手照旧托着周旋发烫的脸。
等他转过头,周旋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股揉合在目光中不曾消散的攻击性再次迸射出来,可她没有从他掌心离开,情况一时复杂到唐遇礼看不出她是否恢复了哪怕一点点清醒。
唐遇礼仔细探寻着那双眼睛,前车之鉴促使他陷入惯性思维,突然开始怀疑,也许刚才她都是装的呢?
周旋一直深深凝视着他,脸颊因为发热而滚烫,眼神却毫无温度,“唐遇礼,你最好别管我。”
言语也像冷冰冰的威胁。
但唐遇礼莫名觉得,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怎么理解全在他个人。
他的手没有完全捏着她,她可以后退,甚至可以像刚刚那样动手推开他,但她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用轻飘飘的语言逼他妥协。
行动远胜所有语言,她不该用口头拒绝这样无关痛痒的方式。
“把水喝完,我就松手。”唐遇礼忽然加重了力道,向周旋宣示着拧合下颌的存在感。
“我说了,你最好别管我。”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废话,声线咬地越来越重。
一度将唇齿擦碰的紧绷感透过皮肉密密麻麻震递到唐遇礼指间。
两道视线半空交汇,看起来像是情人之间难舍难分的四目相对,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以目作矛盾,执拗地非要有一方主动败下阵来,才算结束这场磨合。
唐遇礼眼眸低沉,退让一步,“把药喝完,我就走。”
“那我不喝的话,你是不是就一直待着这不走了?”周旋扬唇,笑意缀着热度汪进眼底,像一壶温在盅中的酒酿挥发出令人迷醉的蛊惑气息。
“你发烧了,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又端出那副发号施令的说教嘴脸,周旋将杯子推开,撑着桌面站起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看着办,就不牢您费心了。”
说完,周旋侧过身就要上楼,臂弯被人猛的一拽,将她整个人按了回去。
没等唐遇礼开口,周旋冷冷看向胳膊上那只手,“小唐僧师傅想要广结善缘,至少也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您如果善心泛滥的话,就去照顾路边的阿猫阿狗,别来操心我的事。”
“松开。”
唐遇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搓磨出一丝专注感。
事实上,周旋最先对唐遇礼有感觉的根本原因,是源于这双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非分明的眼睛。
不会因为拙劣而包庇,也没有美化过后的期冀。
更像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从容、冷静,不会有哪怕片刻失态的瑕疵。
然而此刻,在那双乌黑似一面反光镜的眼睛里,周旋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这一点狠狠刺激到了她原本因为感冒而滞涩下去的戾气迅疾上涌。
很想做点什么缓解这股血气翻涌的暴动。
环视周身一遭,周旋目光最后落在男人的薄唇上。
她暗自想:她已经警告过他了,她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她对他仁至义尽。
下一秒,周旋猛然扯住唐遇礼的衣领用力往下扯,以一个强迫对方伏低做小的姿态,在唐遇礼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瞬间,抬头吻了上去。
她唇上温度烫地惊人,像含了一枚圆滑湿润的唇钉,细微喘息寄托在彼此紧贴的唇瓣缝隙,那是所剩无几得以释放温存的余地。
痛意袭来,唐遇礼瞬间意识到,她只是将他当作唯一的降温源,或者想用同样的方式将他融化。
尖牙含噬着方正的冰块雕磨,刻意撕扯着棱角,将失控的情绪毫无技巧只有发泄性质地啃咬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