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225)
“你想听什么?”
“鬼故事。”周旋思索了一会又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听院子里老人讲鬼故事。”
“不害怕?”
她却没耐心地催促他,“你到底讲不讲?”
“很久以前。”唐遇礼说完也愣了一下,似乎每个俗套的故事都有一个俗套的开头,他听着那边轻柔的呼吸声,继续开口。
“有个樵夫上山砍柴,休息的时候去井边打水,不小心掉了下去,他大声呼救,却听到有个声音说,井水浅,你只要站起来就不会被淹死。然后他就站起来了,但他最后还是死了。”
“为什么?”
“因为山无浅井。”
“你这是冷笑话。”周旋哼笑了下,“你的故事里根本没有出现鬼。”
他却没有反驳,静静听她说完后,淡声开口,说了件和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毫无关系的事,“周旋,把烟戒了吧。”
“我以为你会让我戒酒。”周旋说。
“那你戒么?”
“看你表现。”她笑笑,声音隔着手机有些空乏,但唐遇礼却听得很清楚,“反正戒/色是绝对不行。”
唐遇礼点亮屏幕,看了一眼通话时长,不知不觉,他们什么都没有聊,就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安抚她,“去睡吧。”
“嗯,早点休息。”
到底,唐遇礼还是没能忍住,他好似一个深陷热恋的莽撞的愣头青,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有些雀跃的轻盈。
他一路走到车库,换了一辆不曾开出门的车,从后门出口开了出去。
察颂派来盯梢的人在这个点早就撤了,一路畅通无阻。
他只想去看她一眼,看一眼就够了,然而到了公寓门口,唐遇礼盯着那道密码锁,目光在声控灯下明明灭灭。
忽然想起他并不知道周旋家的开门密码是什么,他甚至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他看着门牌号,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了下,然后慢慢转身靠着墙壁,指尖拢着一团火将烟点燃。
唐遇礼站在门口,静静抽完了一根烟,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容许自己放纵的最后余地。
回到车上,待天微微明亮,唐遇礼又拨通了一通电话,让人乔装打扮成外卖员将枪给周旋送过去。
一切都按照着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差最后一环,最关键的一环。
周旋如约在外卖盒里发现了被薄膜纸紧紧包裹的重物,她带上预防留下指纹的手套,将严丝合缝的包装拆开,隔着塑料布实打实地摸了这把枪。
这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触摸到枪,以前在国外,那些蒙面抢劫犯各个拿着把枪,看模样威风的很,小指大的地方,却能爆发出骇人的速度和力量。
周旋用手顶了下手托,望着镜子里的人,身体绷紧,像在训练场玩打靶一样,手臂拉直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和弹孔齐平在同一水平线。
她的食指贴在板机上,很奇妙的感觉,在这份真实的触碰下,周旋感觉一道弱电流正顺着手指传递上来,酥酥麻麻地荡进心口。
上午十点,周旋按照察颂给的地址来到渡口的一间废弃仓库,与此同时,那条两人计划中的定时信息也准点传给了唐遇礼。
看着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人,周旋慢腾腾掀起眼,嫌弃道,“怎么约在这个鬼地方,我一会还要去市中心做美容呢。”
察颂没搭腔,先是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才朝周旋伸手,“枪呢?”
“在这。”周旋扔了个黑布袋过去,在察颂检查设备的时候消无声息地打开了身上的收音设备,“信息我是发过去了,大概一会就道,到时候你记得把他的手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处理干净,免得到时候牵连到我。”
“只有一发子弹?”察颂陡然变了脸色,眼神阴恻,举起枪口对准周旋,“你耍我!”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周旋冷笑一声,同他呵斥道:“只有一天时间,我从哪儿给你弄来六发子弹,你又不是不知道西京现在什么情况,一发子弹还不够你用?水平这么菜你早说啊,有的是比你强的人愿意干。”
察颂太阳穴猛跳,气地不行,转念一想到唐遇礼即将迎来被他制裁的结局,一口气又顺了不少。
当年他在那场爆炸里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全身大面积烧烫伤。
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查,在乡下东躲西藏了好几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落得满身丑陋的疤痕。
终于等到风头过去,自己一手壮大的盘子也被摔了个粉碎,以前有联系的人顺藤摸瓜受他连累,损失惨重,各死各散,不报复他已经还算是仁至义尽,更别提帮他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