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111)
比起自身响当当自带吸引力的名号,慈文艺术这个名字实在普通地没有任何闪光点。
“看不出来你除了画画,还很懂公关营销的卖点。”周旋看完最后一张图,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她对封文康了解得不多,却不是第一次听到慈文艺术中心这个名字。
方知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算懂,我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我从小耳濡目染了解一点。”
周旋并没有就此和方知维深聊,她没有钻研别人发家致富手段的习惯,尤其对方还是封文康。
但同一时间,从别处得知这件事的唐遇礼盯着停留在通话界面的屏幕,将几个关键信息串联在一起,很快得出了结论。
“文化展览馆是政府扶持的项目,这几年权柄下移,一直由沈培林主持,慈文只是金蝉脱壳的幌子,他想从政。”唐遇礼对电话那端的人说。
许应停了一瞬才答话,“难怪我每次见封文康,都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文雅的强盗气,公益项目做好了口碑就立起来了,有沈培林在,就算不顾及封文康,看在女儿的份上,也不会不答应。难为封文康了,在沈家伏低做下这么久才露出狐狸尾巴。”
唐遇礼不作犹豫:“他做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做不起来,钱权势他差哪样?”许应笑着问,“如果你要动手整他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个项目我投了点钱,记得提醒我及时撤资挽回损失。”
回应他的是语气凌厉的陈述,“你早就知道他中标的事。”
许应理所当然地说:“毕竟现在经济不景气,我又不像你那么淡泊名利,好项目就那么多,我当然要早点把它握在手里。”
唐遇礼对许应野心家的做法不作评价,生意场上谁不想四两拨千斤一步登顶,只靠运气的赌徒无法长久,但连运气都没有更是连门也入不了。
“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对付封文康?”
“我不会对付他。”
许应立刻道:“那你说他做不起来?”
唐遇礼沉默片刻,目光从屏幕移开,“一个本来就不会成功的项目,换谁都做不起来。”
许应还想再追问些什么,那边已经挂掉电话传来一阵忙音。
他盯着屏幕发出的刺痒亮光,现在就算再回拨过去,唐遇礼也不会接。
许应转而拨通秘书办的内线,不惜承担违约的赔偿责任,让他们把投进连山地标项目的资金全部勒令叫回。
比起十个理财风投专家,他更相信唐遇礼说的话。
毕竟他有前车之鉴吃过太多亏,知道在盲从风投这个高风险高收益的赌桌上,和唐遇礼对着干,只有死路一条,即使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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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方知维沟通完草图需要修改的细节,壁画翻新的事宜在假期前就已经按照计划安排表行至过半,剩下的一半只需要简单进行添色修补,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快就能完成。
但考虑到之前定制的颜料已经用完,周旋打算抽空下山再定制一批。
颜料加工至少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除了方知维负责在草图上添色试色选择出最合适颜色的工作外,周旋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又听方知维这个话痨闲聊了一会,周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几声,偶尔偏头看向对面那扇门窗紧闭的大门,明显神游于外。
察觉到周旋对他说的话题都兴致缺缺,方知维知趣地收了声,抱着电脑离开了。
唐遇礼回四合小院的时候,不经意往庭内瞟去一眼,发现周旋正枕在秋千上睡觉。
桌上一杯见底的空咖啡杯,在阳光下留下几点灰褐的斑驳水印。
唐遇礼看了眼双手环胸似乎陷入睡梦的周旋,不由得想起她侧枕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也是习惯性用这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抱紧双手。
木制的秋千坚硬膈人,午后的阳光无比毒辣。
明明一身娇气的毛病,她还真是会挑地方睡觉。
唐遇礼收回视线,拿起咖啡杯走到不远处的水渠旁,慢条斯理清洗起来。
下午两点,通常是他抄经练字的时间,这个习惯雷打不动。
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唐遇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手却在钥匙即将插入孔洞的瞬间停在半空。
直到再度走到秋千旁,在石几上坐下,看着那个纤瘦安静的身影。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三伏已经知道怎么打开拱门的锁扣,如果它突然跑来找他。
隔着不远的距离,唐遇礼眸光淡漠地注视着周旋,他找到了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
当然,如果换做一个月前的唐遇礼,他会把这种强行合理化的解释行为视作百口莫辩掩饰心虚的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