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荆棘(86)
程今从包厢出来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们知道的只有许西泽或许在这里这一个消息,人在哪,会不会已经离开,一概不知。
她连该去哪里找他都没有搞清,就出了门。
走廊回声阵阵,空旷无人,她愣在原地,仓皇落满枝头。
那个时候,程今是打算直接推门回去的。
但严沫说,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透透气也是好的,便拉着她往门口走。
结果误打误撞,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了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们的位置离得不近,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却看得清男孩和女孩的亲密,和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
前台是整个KTV光线最明亮的地方,混着从门外照进来的光,亮得刺眼。
“我这暴脾气,”严沫转悠了两圈,没忍住这口气,“今姐你等着,我非得找他好好问问。”
程今抬手拦下她,“问什么?”
“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严沫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有钱人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
沉默两秒,程今说:“算了。”
没什么好问的,有些事情,知道了为什么,反而会变成二次伤害。
那样伤口就真的很难愈合了。
眼见为实已是最好的证明,干嘛费劲再去多问。
没必要。
程今在原地站了一会,打算回包厢的时候不经意扫到窗外,目光一滞。
屋外不知何时已经绵延下起了小雪,雾蒙蒙的天地落白无声。
程今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单衣。
KTV里暖气开的足,将窗外的寒凉尽数排除在外。
耳边的音响无边轰鸣,眼前的场景悠然宁静,巨大的反差骤然降落在面前,像是囫囵一场大梦,清醒时分,恍惚不知何年。
盛夏到隆冬,两季时光,原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或许……”她喃喃道。
“什么?”严沫问。
程今却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或许从始至终,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
*
跨江大桥上的车祸比许西泽想象的还要惨烈。
市立医院从上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等许西泽他们到的时候,还源源不断有伤患从院外送来。
他们在三楼的一间手术室外找到了苏贺辞和许兆阳。
两个少年被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围在中间,苏贺辞还能仗着那张不说人话的嘴应付一二,许兆阳则是彻底懵了。
身后的手术室图标还亮着危险的红灯,人心便已经寻着不确定的可能找上了门。
许西泽冷着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种时候,倒是要多亏了许群山曾经不遗余力地拉许西泽出去充门面,这帮中年人没人不认识这位许家的大公子。
嘈杂的手术室外顿时像是被人装了□□,把所有的张牙舞爪都塞进了忌惮的口袋。
许群山最终被确诊为慢性意识障碍,俗称就是植物人。
醒来的机会有,但短时间内估计可能性不大。
程今后来辗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刚进机场大厅。
秘书推着她的行李去办托运,她就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严沫发消息。
乍一听到许群山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沫说的是谁。
反应过来之后又忍不住唏嘘。
曾经那个和她约定要一起走出黑暗的少年终于还是摆脱了恶魔。
她应该替他高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别说程今,就连许西泽自己都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
当然,也没有时间让他来收拾所谓的心情。
许群山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公司。
就像海上航行的船突然间丢了船长,人心惶惶。
危急关头,许西泽只能临阵挂帅,代替许群山,先去稳住最容易出事的董事会。
跟学校请的假一天接一天地延长,连续两周,许西泽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拿下董事会里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董事的点头支持,事情才终于变得轻松了那么一点点。
程今走的那天,许群山所在的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说病人状况突然急剧恶化。
许西泽从成山的事务中抽空去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好结束抢救从病房里出来,出于职务习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恭喜,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说完又意识到,即使脱离危险也还是植物人,那声恭喜实在是有点戳家属的肺管子。
他当即便想道歉,一抬头,却愣在面前少年薄霜一般的冷淡神色里。
直到这时,这位年轻医生才想起,少年少有的几次来医院,似乎都是这样的神情。
里面躺着的是他父亲,至亲血缘,然而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似乎从没见过他动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