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不了甜(205)
裴峙是那天学会抽烟的。
他坐在三中行政楼的顶层,看着对面教学楼,将刚刚向保安打点关系用的香烟拿出来,点燃。
他连抽烟都学得很快。
闭眼,小姑娘在办公室外哭泣的样子就占满他脑海。
裴峙受不了这个。
他来得急,身上所有的存款几乎都用来买机票了。那天晚上,他躺在一家简陋的小旅馆里,将望夏三中贴吧的帖子浏览了一遍。
他知道以前在外国语,她有玩贴吧的习惯,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习惯。
但总要试试。
裴峙抽了一晚上的烟,一边抽一边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字斟句酌,发了那个可以免费辅导的帖子。
时间是凌晨三点,裴峙抽着烟,一一通过好友请求,回复着留言。
直到一个账号发来第一句话是:【梅花糕多好吃啊,为什么不吃梅花糕?】
长久的静默。
烟灰啪嗒啪嗒落在裴峙的手机屏幕上。
对方的账号也是新注册的,名称也是系统默认的,但他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又抽完一支烟,裴峙捣了捣烟盒,才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白天三中保安问他的那个问题:“你和这个叫梁又橙的,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他是她最见不得光的败犬。
在那之后,他就借着不吃梅花糕那个账号,辅导梁又橙做题。
冬令时的时候,美东和望夏有十三小时的时差,梁又橙一般又只能趁晚饭时间才能偷偷发来问题,为了不错过她的消息,裴峙后半夜是不睡觉的。
前半夜他在中餐馆打小黑工,就这么坐在后厨里给她做题,直到天亮。
二零一四年六月,又一年的高考放榜。
梁又橙运气爆棚,考上了望夏大学。
裴峙又多做了一份家教兼职,买了回去的机票。
他先去燕平看了外公,不年不节的日子,他突然回来,老人什么也没有表露,更什么也没有问,还是那样乐呵呵地,坐在四合院里和邻居们下棋。
而后裴峙回了望夏。
望夏三中大门口贴着梁又橙的喜报,大大的名字和照片,喜气洋洋。
裴峙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那天是放榜后的第一个周末,三中操场上,校长喜气洋洋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来,他正在表彰今年的高考优秀毕业生。
三中的保安已经和裴峙很熟,这个时候走过来。裴峙看见他,熟练地从背包后面掏出一条烟,送给他。
保安大叔接过,眼前这个少年,出现的次数不多,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但一来就是一整天。
“不进去吗?”保安大叔问。
六月末的望夏,日头正盛,少年被刺眼的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咬着一根烟,将烟柄点燃,听梁又橙的名字从大喇叭里传过来,看着她的名字和照片,仿佛才终于放下心来,餍足地笑了笑。
“不了。”
二零一五年农历年前夕,全国经历了一次大面积的寒潮。
那年裴峙早就跳级修完大学学分,连jd都快念完。他计算着手头上的存款,正准备买一张回国的机票,却接到了燕平医院的电话。
外公急性脑梗。
赶回去的时候,外公已经躺在冰柜里了。
裴峙处理好后事,临上飞机前问邻居,问外公最后有没有留什么话给他。
邻居回忆了半晌道:“你外公叫你别自责。”
裴峙没应声。
出院门的时候,邻居又追上来。
“对了,还有一句,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
回美国后的第一个农历年,裴峙在朱纯松家里做客。
朱纯松在麻省开律所,事业有成,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裴峙,对这个直系学弟很是照顾,经常叫他到家里吃饭。
朱纯松的女儿朱霁,一个半大不小的小毛孩,很爱调皮捣蛋,趁裴峙不注意偷了他的钱夹玩。
小女孩翻出钱夹里一张照片,用着稚嫩的童音问:“这女的谁啊?”
照片里,少男少女穿着校服,脸上被造雾棒弄得五颜六色。
是那年运动会裴峙用手机拍下的照片。
裴峙把它打印出来,放在钱夹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但每次打开钱夹付款的时候,却又故意躲避不去看它。
小朱霁缠着裴峙问这人是谁。
裴峙被磨到没了脾气,但也不回答。
小姑娘来了气,扬言要把照片撕了,她挥舞着照片,一个不小心,照片却从她手中滑落,掉进了壁炉里。
甚至都来不及挽救,照片立刻就被火星子吞成了灰。
朱霁也被吓傻了,她不是有意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朱纯松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分说就要打朱霁,却被裴峙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