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冷静下，小孩头皮静脉明显，是下针常选点之一，至于安全问题，你也不需要担心…… ”

“见习医生，那就还不是医生。”男人看见叶笺胸前的铭牌，语气更盛，“你要是医生我还信你！”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恪守医德……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

没有忘，这些出口的誓词，叶笺一刻不敢忘。

这一路走来，很累，但她一直相信，只要心里有坚守，行动有付出，就没有苦的路。

但非得到了某些事实撂到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难搞的，是她余生要坚守的人，对她充满怀疑。

委屈，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无力，见习医生……

该死的事实。

几乎是下一秒，叶笺就陷入沉默。

“怎么了怎么了…… ”

有人通知了护士长，男人见又来人，粗旷的声音像暴躁的老牛，有恃无恐地涂描一面之词。

叶笺站在最前面，一言不发。

顾璞刚下了门诊大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和叶笺不熟，自然犯不着为她说话，哪怕她刚才说的话，确实是事实。

更何况，这些事情，他从来不插手。

所以，他只是远远地望了两眼，就皱眉迈腿加快穿过大厅。

男人已经不是在陈述事实了，话里话外，无不都是针对着叶笺。

这个时候，叶笺解释什么都不对。

索性，老老实实当个哑巴，顶多，也就事后挨顿批。

大概是男人讲的话难听了，顾璞走到一半，脚下步子一顿，脚尖一使力，便鬼使神差地转了个身。

“这位先生，刚才我们见习生说的话，并没有错。”

明明大厅细细碎碎的吵杂声一直没停过，再加上男人愈渐嚣张的说话声，顾璞说话的声音又不大，按理，是容易被忽视的。

可偏偏，此时此地，不一样的发声，就是格外地突兀。

听到有人掷地有声地为见习生开脱，男人眉飞色舞的脸刷地黑下来，下意识地看向声源。

以男人为中心围成一圈的人看到顾璞，眼观鼻鼻观心地分开了条道。

顾璞也不看男人，只看着两手交握放在身前的叶笺，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你……”是谁，男人瞧着走过来的人面相年轻，猜测着应该也是刚入职不久的医生，结果觑到胸牌上大写加粗的四字“主任医师”，后半句话当下就咽咽口水，吞回去。

顾璞自然也是注意到男人的表情，他淡淡地，上前检查小孩的情况。

包括护士长在内的人所有人，都默契地噤声了。护士长是因为晓得那位先生踩到顾璞的雷区了。

而一旁的见习生，早是看不惯男人这么嚣张，但碍于导师提着耳朵千叮万嘱，医患关系紧张，说多错多，您们能闭嘴就闭嘴！就算替叶笺不平，也没有敢开口为她辩白一句。

现在有了能镇场子为他们讨公道的人。

他们高兴呐！

顾主任万岁呐！

就差在后面摇旗呐喊助威了！

当事人之一的叶笺，脑子完全是处于怔松状态的，她全副注意力，下意识地，就聚拢在顾璞做检查的手上。

中途，不知道谁拉了她一把，不过，还多得那一把，把她从最前线拉后了一点。

“这里有顾主任就可以。”

很寻常的男声，叶笺看眼说话的人。

没见过，至少不是和她一组的同学，但都是见习医生。

“嗯嗯。”叶笺点点头，忽而又补，“谢谢你。”

“不谢，估计…… ”男生挠头，“你一会还得挨批。”

虽然撤出了焦点区，但事情还没解决，叶笺没敢走。

“小孩手肘的血管细，脚背的静脉相对明显，如果这位先生今天要做检查，就从这里取样。”顾璞食指点点小孩脚背的皮肤，抬头对男人说。

“这……”男人左右思量，得了威风，到底不想把事情闹大，难堪着道，“那就脚……脚背吧。但……但是，不能让她来！”

就算顾璞说的是事实，但换做谁的孩子，也不愿意给别人当试验品哎，所以，男人护着孩子就警惕新手的护士。

顾璞往回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小护士，嘴角下压。

一边察言观色地护士长正要开口，顾璞就先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她来了？”

啪啪——

“这……”确实没说过。

围观的见习医生瞧着男人吃瘪，憋笑可差点憋坏了。

顾璞没再说话，熟练地从一边取过工具，等男人反应过来，头皮针已经漂亮地扎进小孩脚背的静脉里。

采样完毕，收针。

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