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散小眉弯+番外(84)
他不能看开,她还在等他。
顾终南的求生意识强烈,多撑了许久,他的身体却渐渐开始不受控制,肌肉无力到拉不动眼皮。他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条缝儿,瞥见的是挂在不远处的时钟。顾终南只能大致看见现在是九点四十几,具体却看不清楚了。
九点四十几?晚上?
他这一整天,怎么过来的?
这个时间……
他想,这个时间,她在干什么呢?
他很想她。
老人都说,人这一辈子,会遇见什么、发生什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是打从出生就注定了,这是命。而那些运,只在小事上管用,大事上,全都不由人。
床榻上,陆青崖睡得不安稳,但她很困,又醒不来,只一个劲儿小声唤着顾终南的名字。
隔着千山万水,另一处床榻,顾终南遥遥应着她。
这一头,陆青崖像是听见了,终于安生下来,沉沉睡去。
外头又下雨了。
风声呼呼,卷起地上雨雾漫起一片,谁踩上去都要被沾染。
但也有例外。
顾终南从病床上坐起来,走到门外,望着远方,军营外边是晴夜,可他透过时间空间,看见了陆青崖门外的雨。他一步便从当下走到了雨雾里,望着天上黑压压的积雨云,他伸手想接,那雨水却成串地从他掌心穿过。
他张了张口,半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顾终南在军营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陆青崖在家中,从噩梦里惊醒。
她猛地坐了起来——“顾终南!”
衣衫被汗湿了粘在身上,陆青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是梦。
被这个梦吓得肚子都缩了几下,她忍着疼安抚着这个孩子,一个人坐在床上缓了许久,再躺回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最后,她索性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听着外边雨声潺潺,陆青崖坐在桌边喝茶,手里握着的是他的杯子,茶壶边放着的报纸上喜气地登着歇战的新闻。
陆青崖看着这两样,觉得心底稍安了一些。
还好,都是梦,都结束了。
她低头,抚上自己的肚子。
都结束了。他不日就能回来。
她缓缓起身,扶着窗栏,在心里念着那个名字没唤。出口的三个字轻轻浅浅,是一句「我等你」。正文完)
番外一•有月侵衣
我这一生能与他相关,也只是他的不紧要人
我也没想过自己能活这么久,能从那个年代走到现在。眼下四方太平,新生的孩子都不晓得战火模样,他若能够看见,应当会很欣慰。
你问他是谁?我可不能说。
我若说了他的名字,你肯定知道。
有人说他战功显赫,有人批他立场不明,而他不爱辩解,也从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些争议。他活着的时候,风言风语很多,是他死了以后,才变成大家认可的英雄。
年轻时我为他气闷不值,和人吵过许多次,现在老了,还是会气,只是争不动了。你若要听故事,就别问这么多,我不想再来争辩。在我这儿,他是我爱着的人,但归在感情里,这个故事可能不大好听,他有妻有子,是别人的爱人。
你别看我现在住在这里,家徒四壁、孤零零的,没有人也没有钱,其实我的出身不错,我二叔曾经是全国最大的军火贩子,贩卖这些的大多沾黑,我也跟着他见了不少当面人背面鬼的家伙。我那时还小,才十几岁,心智不成熟,没经历过什么。但见过的东西已经比同龄人多出许多了,分辨力也好,最擅长看人。
可再怎么擅长也还是会有失误的。
人啊,倘若你一开始见他便觉得他好,那么之后他再好,也不过就往上添了一点儿。可若你之前误解了他,以为他同那些人一样,两面三刀,那么哪怕之后你只看见了他半分的磊落,你也会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我与他就是这样。
第一次我见他,只当那是个寻常俗人,不值多提。
倘若我只见了他那一面多好啊。
对不住,我是不是走神了?
其实这印象是怎么转过来的并不重要,他早不在了,你不认识他,我也讲不清,你不会知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
什么,你也喜欢过一个这样的人吗?不如你同我说说?
你们是这样?我说句话,或许你不爱听。
我和你不大一样,我爱的那个人,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坦荡光明,半分虚伪也没有。他没吊着我,也没故意给我什么希望。
他很好,只是不对而已。
你这丫头……很好和不对是能共存的,我之前都说了,我和他的故事,大部分和他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