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20)
两名副手高举起刀,刷刷落下,两颗人头干净利落地滚落在地。
村民们发出小声惊呼,而年嘉禾的小指突然微微抽搐起来。
某种极度寒冷的不祥预感正从脚底慢慢升起,如毒蛇般缠紧他的身体。
尸体被拖走后,又有二人被带了上来,这次是两名兵卒。
「此二人……」
李浩存盯着他曾经的手下。
「克扣下属口粮,且将克扣之圣肉合谋偷藏,意欲私占。我太平天朝,如何容得下这等目无天规之人——按律,斩!」
又是刷刷两刀落下。
尸体亦被迅速拖走。
紧接着,第五个人被拖了上来。
年嘉禾猛地剧颤,被恐惧化作的毒舌扼住了喉咙。
是丰登。
丰登被两名士卒按在地上,用雏鸟般的惊恐眼神盯着他。
「丰、丰登!」
他嘶声大喊,意欲冲出人群,却被身旁的士卒牢牢按住了肩膀。李浩存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转开视线。
「此人,于前夜潜入军营,意欲盗走整尊圣肉,幸得被我等发现,才没得逞。其贪婪猖獗,何其甚也!按律当——」
「我、我没有偷!我没有偷!!」
丰登挣扎着大喊。
他被两名士卒反绞着手,按进了泥里,双腿乱蹬着,歇斯底里地嘶嚎。
「我没有偷!没有偷!哥、哥啊!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肉!是他们抢走的啊,哥,是他们抢走的!我没有偷!!」
「按律,当腰斩。」
李浩存平静的宣判冻住了年嘉禾最后一丝意志。
几名士卒推上来一台简易铡刀,将绝望挣扎的丰登搭上去,随着一声令响,刀锋沉重地落下,将丰登的身体一分为二。
惨叫声并没有立即响起。
丰登的前半截身子普通掉落在地,肚里的内容物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蚯蚓,哧溜哧溜地窜出来,流了一满地。
他用双手支撑起上半身,脸上带着甚至有些疑惑的表情,转头朝后望。看到自己倒在铡刀另一边,还在轻微抽搐的下半身以后——
惨叫声才响彻天空。
「我没偷!我没偷!!」
丰登哀嚎着、爬行着,内脏与肠子拖在身后,仿佛毛笔毫子一样,在地上描出了一幅狂乱的草书。
「我没偷、我没偷……」
他不停地挣扎,不停喊、不停爬,一点没有断气的意思,像一截起舞的蚯蚓。围观人群连同李浩存在内,都看得呆若木鸡、面色惨白,谁也没注意到——丰登的下半截身子抽搐了一会儿后,竟颤巍巍站了起来。
丰登的上半身第一个发现了这件事,他调转方向,在人群混乱的尖叫声中,欣喜若狂地朝那边爬去。
「我没偷、我没偷!我死不了、死不了!哈哈哈哈!」
李浩存拿起刀,截过去,手起刀落,将他的头整个剁下。
他的头骨碌碌滚到一旁,身体颤了几颤以后,也不动了。
可是,还没结束。
丰登的三边身体突然同时痉挛起来,从断口处猛地喷溅出大量灰白色的丝状物体,那些细如毛发的菌丝飞快地绞合成形,开始用以恐怖的速度增生出大量肌肉、肢体与器官。
从他下半截身子的断口,开始抽生出脊椎——可并非一条,而是好几条,在狭窄的骨盆腔里如同蜈蚣般纠缠与挤斗着,血肉顺着那几条脊椎歪扭无序、臃肿堆叠地乱长。
他没了头的上截半身子,则开始从腹部断口长出狂舞乱蹬的各式下肢,男人的、女人的、猪狗的、牛羊的,以及各种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畸异腿肢,可那些肢体都稚嫩短小得如同初生的婴儿或幼崽,且互相倾轧踩绊,根本无法站起来,只能像鱼一般在地面拍打撅动。
他的颈部断口也开始长出头部——同样亦是婴儿与幼崽的稚嫩头部,只不过更加混沌失序,所有的器官与组织都彻底失去了界线,你我不分地绞在一起,形成一团不断胀大着的、千口万目的恐怖头瘤。发出此起彼伏、混乱恐怖至极的尖啸。
至于他的头——从他头部的脖颈断口也长出了细小密集的腿肢,就像运送食物的蚁群一样,托着他的头,穿过尖叫逃窜的观众,朝着被恐惧钉在原地的年嘉禾拼命爬去。
「我没偷,没偷。」
丰登的头停在年嘉禾脚下。
「本来就是我们的、长生不老、我没偷……」
他的头翻来覆去地喃道。
「放火烧、放火烧!!」
身后的李浩存在大喊。
年嘉禾抬起头,看见士兵们正朝挣扎着的下半身与上半身泼油,然后引火点燃,那两截身子在烈焰中扑腾、翻滚,幼稚的肢体向天空竭力招展。
他低下头,看向丰登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