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91)
她能清楚地感受出,后背的血几乎浸湿了身上的衣衫,天幕在她跌落的那一刻彻底暗了下来,她的视线开始出现一圈一圈的昏黑,意识亦是在顷刻间跌入了无尽的黑暗。
但在意识彻底抽离的前一刻,似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脑海中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自黑暗的边际向远方不断蔓延着,仿若离桃夭很近,又仿佛有千丈之远,这诺大的黑暗将她彻底环绕起来,似是要将她吞噬。
旋即不过一刻,那种黑暗在顷刻间褪去,血色的光芒自上方将她尽数笼罩起来,她抬起头,眸中望见的却是如同幽都一般的血色长空,天幕的中央,一轮血月高悬在空中,却像是冰冷的睥睨。
她在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巫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桃夭有些不可置信地四下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在她转动目光的那一瞬间开始飞速地变化着,她看见了阿爹的霄云殿,环绕着巫冢的十方河,巫冢大大小小的院落与宫殿都在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停留在一间斑驳的石室上。
石室的门虚掩着,她几乎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
她的瞳孔在接触到那间石室的瞬间骤然收缩,当年的一切记忆无可抑制地从脑海中的每一个角落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扭动着向她逼近的蛇潮,石壁上带血的抓痕,破碎不堪的尸体在她脑海中交织着,那一日的恐惧与绝望又一次彻底包裹了她,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搅动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间石室开始离她越来越近,斑驳的石壁上雕刻着无数的梵文,与石门缝隙中的黑暗交织着,像是深渊中的坟墓。
桃夭拼命地想要向后退,却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巨手,从地底下缓缓升起,在背后一点一点推动着她向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终站在了石门的面前。
石门虚掩的缝隙之中中似乎有什么在尖锐的叫喊着,尖厉地刺进她的耳膜,而后的那一瞬,她看见那道石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缝隙一点一点变大,像是将要打开。
窒息般的绝望将她彻底攥紧了。
“桃夭,快醒醒……”
“桃夭……”
却是在那一刻,她骤然听到有一道声音自天幕之间传来,清晰可闻。
那道声音像是绸缎,又像是幽深的湖水,分明是冰冷的,却莫名让她感到温暖与安定,她的四周在顷刻间暗了下来,再度归入了黑暗。
无端的,她想起了那一双深碧色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五感终于又回归了桃夭的身体,她动了动眼皮,竭力地睁开眼睛,一切从模糊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浅粉色的绣纹帐幔。
她知道是又回到了宰相府中。
视线来回扫动了两下,她才发觉,自己的床沿边正趴着熟睡的勾黎,耳畔是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墨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就那样趴在她的床沿上,许是一直在照顾她有些疲累的缘故,他竟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而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搭在她的手上,微微握紧。
盯着与少年交握的手,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细密的东西,在心下的某个角落里缓缓生长着,却是温暖的,让她感到安心。
于是她也刻意保留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手。
方才的一切遥远的像是一个梦境,但是她知道,是有人一直在真真切切地呼唤着她。
她很少有这种安心的感觉,纵然先前一直生活在苍梧山上,被师父保护着,她从未经受过任何的危险,她也只觉得她是安全的,但她从未感到过真正的安心。
在苍梧山上的无数个夜晚,她都曾被梦魇缠绕着,当年的记忆早已全然钻刻进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随时等候着机会将她彻底摧毁,她的心间是干涸而荒芜的,那里唯有不安,与恐惧。
师父与师兄师姐在与她的朝夕相处间尽力填补了她的荒芜,她入魇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少,直到她几乎能够掌控入魇的能力,她才不再那样不安,她开始学习如何像师姐那样活泼,师兄那样健谈,她与他们越来越像,她感觉自己终于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
但有些瞬间,她却总觉得,在她的心间,仍有一块是空寂的,那种感觉偶尔会让她不安,但大多数的时候,她会选择忽略它。
可是很奇怪,就在刚刚,她突然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她感到,她好像在变得完整。
是因为他是她的朋友吗?所以他总是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桃夭的目光落在少年熟睡的脸庞上,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面上竟然不知不觉地带上了笑意。她想了想,又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或许是特别的朋友。